亏得肌肉记忆还在,否则他这个葛贤还真没这顺畅的本事。
路过那一把系着七彩丝线的扫帚时,似又想起什么,脚掌一勾,将之送上床榻,径直丢下一句道:
“却是要辛苦白姐姐一遭,将我这陋室好生拾掇一番。”
“小小答谢,不成敬意。”
话罢,这厮就出门去了。
他一走,青烟飘荡,那一身孝的娇俏少妇便现身出来,不去计较那厮要他打扫屋子的事,只满脸疑惑道:“答谢?”
好在她也是个聪慧的,二字刚吐出,顺势瞧见自家魂宅已然躺在那无比狼藉、不堪入目的床榻之上,再联想到不久前的对话,立时便明悟过来。
不由羞红了脸,狠狠啐了一口道:“这少年郎,愈加的不知羞了。”
啐罢,这少妇本想着忍耐不愿轻易遂了那厮的愿。
怎奈何,她生性爱洁,未有几息便认命般开始忙碌起来。
而此时的葛贤,已正经进入角色。
挑着货担出得门户,便取了个拨浪鼓在手边,一边摇晃着,一边则开始叫喊起来,却也不是胡乱喊的,自他口中出来的赫然是一首腔调十足,抑扬顿挫的说唱。
内容除了他的那些货物外,还夹杂着其他的自吹自擂:
“各位街坊客人,葛家少年郎上门咯。”
“百般杂物宝货皆有,更可颂仙经,晓风水。”
“可写杂文,能立契约。”
“专医牛马,会治小儿。”
这厮摇摇晃晃,越唱越是起劲,不多时就做成了好几单生意,任是谁去看也不会对他生出什么怀疑来,只当是个颇为俊俏,惯惹大姑娘俏少妇喜欢的少年货郎。
很快葛贤便晃荡着,走过偏僻街巷,倏忽间进入钱塘县的主街。
只一个转角,原本还只是隐隐约约的热闹景象,轰然一下变得凝实。
映入其眸中的,正是一幅市井图。
虽说热闹、繁华,然无法与前世的现代商业街相提并论。
但那些叫卖吆喝、茶楼酒肆、车马来往……算是彻底消除了葛贤心头最后一点不适。
他认命似的叹息一声,旋即咧着嘴喊着“专医牛马小儿”融入人群之中。
……
约莫半个时辰后,主街角落一家茶肆内,此刻正热闹非凡。
因了这里茶水便宜又方便走动,是以汇聚了好些人,既有走街串巷卖货的货郎们,也有些辛苦奔忙的脚商,还有些粗狂的江湖人士。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几个货郎中,有个瞧来很是俊俏的少年郎卖弄似的起了个头,很快便勾引得这群人开始谈天说地,互相分享见闻。
先是那些货郎和进城买卖的乡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道: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城外三十里的胭脂镇前夜遭了灾,一头不知从何处来的上吊鬼闯入镇中,一夜之间,镇数百人部被吊死在了房梁上,实在是太惨了。”
“这算什么惨,胭脂镇旁边的放马乡被一伙茹毛饮血的荒野马贼盯上,耗费数日悄悄在乡外建了一座蝇神庙,庙成之日,那蝇神妖魔降临,将乡上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当成了孕育妖魔子嗣的血肉温床,那场面……呕。”
“这其实也还好,至少无有痛苦不是,隔壁的富羊县你们知道么,其县令刘华不知是修炼出了岔子还是旁的,深夜三更时忽然发狂,变作一头无有皮囊,浑身是嘴的恐怖妖魔,当夜就喷吐毒水,围了县城不让人出去,随后开始食人,朝廷的救官第三日才赶到将之击杀,那时县内人口已不足一半。”
“嘘!不要命了,这也敢说?莫不是以为大白日伥鬼不出来。”
“这有什么,相比其他恶鬼妖魔,陆县令已算是好人,只……只是稍稍有些怪癖罢了。”
说到此处,为免犯忌讳,那些外来的脚商连忙接续上。
他们所分享,却又是更远些更广阔地界发生的事,且都是些反贼乱军的传闻:
“咳咳,换一个换一个,我乃远行过来,想必你们还不知晓,这大原朝啊又多了一路反贼,那头人唤作倪问君,先是也打着红巾军的名头,后来莫名得了传说中的阴山鬼族支持,麾下饲有百鬼,极为凶残,接连攻下汉阳以及襄阳等城池,听闻连大原王族都杀了不少。”
“只一般罢了,各位可曾听过刘伏通之凶名,他起事极早,其打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旗号,意欲恢复大宋国,传闻其背后也有仙神支持,且不止一支,只我听过的便有弥勒寺、红莲教这两大仙佛法脉。”
“寻常寻常,反贼中还是那张世诚最为势大,听闻其血脉特殊,疑似与那龙巢有关联,其军中养着不止一条真龙,行云布雨,搬运河川皆不在话下……听说啊,杭州路已被其盯上,说不定有朝一日就来攻打这钱塘县。”
“这些反贼听来多是一些借势无谋之辈,我自滁州而来,那里如今也已被一路乱军所占,其头人唤作朱洪武,其背后有甚神秘仙神我倒不知,只晓得其麾下人才济济,天骄辈出,恐非池中之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