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是在三天前,收到王琦即将抵京回府的消息的。
这位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家夫君的才堪堪二十岁的草原明珠丰腴美妇,这段时间是日思夜想,担惊受怕——毕竟,南京城那群所谓大儒,全是杀人不见血的刀笔吏,前些日子传来的那些什么天降陨石,鱼腹帛书之类的灾异,让海兰珠整夜整夜不得安睡。
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话,海兰珠是切身的有所体会了。
同时海兰珠也担心王琦在南京城中的秦淮河,销金窟风月场所被勾去了魂魄,被那些江南温软女子吸引了欢心——这也是海兰珠派绿萝跟在王琦身边的主要目的。
自家夫君,天底下一等一的男子,要想进门,总要先让主母过一过目吧?
总不能什么人都往府中引。
万幸,从绿萝传回来的信上看,王琦在南京城时候,对于每日送进府中的百余绝色美人,从不有所侧目,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直接让绿萝将人原处送回。
“去问问后厨,饭菜做好了吗?”后宅堂中,海兰珠刚刚坐下,又满脸急切的起身,在堂中前后踱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扭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再让人去通政衙门问问老爷的车架到哪里了?那小安子去城外打听消息,这么久了也不见人回来!”
海兰珠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传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小安子气喘吁吁,从外面跑回来,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到了城外。”
“老爷回来了,”海兰珠眸中一亮:“你可上前见礼了?”
“小的根本挤不上去,”小安子苦笑一下:“而起老爷还没下轿子,便被叶相还有孙学士请去谈事了。”
“什么?”海兰珠闻言美眸一瞪:“夫君进城还没有喝上一口热茶,又要被他们拉去公事?就算是天子,都没有这般受累吧?什么事情,离了夫君难道就做不成了吗?”
海兰珠身为府中主母,又颇得王琦宠爱,府中一应事务,皆是其一手执掌,此时美眸一瞪,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让后厨再熬一碗参汤去,注意火候,老爷今晚晚些回来!”半晌,海兰珠终究是泄气一般,坐回到椅子上,摆了摆手,只留下贴身丫鬟,其余人皆退走。
“夫人,要不派人去催催老爷?”翠竹上前,一边替海兰珠端上暖掌小炉,一边开口建议。
“不用了,”海兰珠自然知道自家夫君的性格,为人妻者自然要遵从自家夫君,不论是在外,还是在内。
“让乳母把涟儿带过来,一会老爷回来,也让孩子陪陪。”
海兰珠站在堂中,凭白的,眸中现出一抹担忧来——除了府中诸事,海兰珠心中对于科尔沁最新的消息,也有些事情,想要听听夫君的意见。
当首席执政的府上殷切期盼主人回府的时候,东华门,议会衙门。
王琦上首第一,其余人两侧按资历顺序坐定。
“两个月多月时间,假帝朱由检已经身死,南方大部份地方已经上报议会流程,开始整顿改革吏治,只要南京城的议会能够按计划走上流程,那么不出三年,两京十三省,尽皆以议会为统筹,则不愁天下不能大定!”王琦坐下之后,看了看众人,先开口定了基调:“所以,也就是华夏帝国三年的时候,天下将再无战事,我们的目光将开始放到更广阔的地方。”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多短不短,”叶向高点点头,补充道:“现在原明势力已经开始低头,短时间内应当是不用担心,但是其他乱象也要注意,例如农民军。”
“我在南京城的时候,收到了很多关于乱民流民聚众的奏报,孙传庭和卢象升那边正在河南围剿乱民,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看,”王琦言罢,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一路从南京城走来,王琦实在是有些累了,侍者端上来的御前铁观音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动了。
“除恶务尽,我就只有一个看法,绝对不能诏安,”王化贞率先开口,这位曾在辽东担任经略官的大议员眸中带着杀气:“这群农民军,一路上烧杀抢掠,劫官粮,杀百姓,嘴里喊着替天行道,做的确实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事,造反,立威,当皇帝!他们已经尝到了造反的甜头,就绝对不会在安分守己的回去种田,所以,对付他们,只能杀!杀光了,烧成灰,才能杀鸡儆猴,以作下场!”
“高迎祥此人,用兵倒是有些门道,听说先前和洪承畴还有袁崇焕过招,最后袁崇焕身死,洪承畴被掠走.如今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人南北夹击,不知道能够一举定中原!”孙承宗提起洪承畴,内心还是有些惋惜的。
如此才俊,落入敌手,而不能为议会所用,实在是遗憾。
“无妨,初落入敌手没有被处死,现在还活着,也大抵不会死了,高迎祥之流自然有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人去对付,”王琦对于洪承畴到底没有多少好的感官,充满矛盾的一个人,若是能用,则用之,若是不能,也没有什么遗憾之说,言罢,王琦扭头看向叶向高:“说说科尔沁的事情。”
“科尔沁昨日刚好到了一封回信,”叶向高闻言,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本,起身递给王琦:“大人先看看。”
王琦在南京时候,叶向高便去信王琦:科尔沁岳山想要出兵林丹汗,一统草原。
当时王琦已经明确表示,现在不是时候,令科尔沁暂时搁置此事。
但是现在看起来.王琦接过信件,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样的温和了。
很快,王琦便看过了信件。
将信件扣在桌子上,环顾四周:“你们都看过了?”
“科尔沁太心急,而且,站在我朝的位置上,此事并不利于我中原,”王化贞瞧了瞧桌子,他向来是强硬派:“我建议,立刻给岳山回信,若是强行出兵,则中原和草原的同盟,是否维系,就要再商量商量了。”
作为王琦的舅舅,王化贞说话,有时候就是这般的无忌。
但是,在座其他人,提起科尔沁,还是要顾及王琦家中那位草原明珠海兰珠了。
“嗯,”
听到舅舅的意见,王琦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表示同意,而是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岳山其人,现在已经是实质上科尔沁王庭大汗,”叶向高斟酌了半晌,才轻声道:“所以野心也随之而膨胀起来,想要一统草原,成为整个被蒙古实质上的王汗罢了。不过,我以为,议会也不必如此担心,毕竟林丹汗在西迁新疆的过程中,征服右翼三万户,并北征外喀尔喀等部,东吞左翼诸部,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叶向高轻抚长须,补充道:“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可以借助科尔沁和林丹汗之间的斗争,坐收渔翁之利。”
漠北王庭?
不过土蛮罢了!
漠北王庭诸部,在明成祖皇帝数次远征之后,已经是苟延残喘,再无南下一窥的实力了。
所以,在叶向高看来,不论是科尔沁还是林丹汗,都是病猫一只罢了。
叶向高的话说完了,王琦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一下下敲击着,无人能从中听出其心绪。
“老夫以为,叶大人所言极是”许久未曾说话的孙承宗终于开口了:“而且,除了让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坐山观虎斗之外,议会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有其他的兵力再去制衡漠北了。”
孙承宗的话,让议会内众人默然,事实确实如此。
现在两京十三省,能正常调用的兵马本就不多,多数还要驻扎地方,用以维护安定。
尤其京畿,辽东,以及南京城,湖广诸地都需要兵力去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