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三年,八月初三,史可法率使团从南京城出发,前往北京城。
本来史可法的计划是出了南京城之后,一路向北绕过徐州,避开秦二宝所在的抵御,直入天津卫,而后再走西北入顺天府,最后如北京城。
但是使团终究是没有绕过徐州府。
南京城北三百余里,邳县。
嘎吱一声,马车急停,正在马车里面整理文书的史可法一个没有注意,身子都差点跌倒。
“怎么回事?”史可法皱眉,掀开帘子探身出去。
“大人,有一队甲胄精良骑兵在前面拦住了去路,”孙可望跟在史可法身边,驭马回来报告。
“骑兵?”史可法心中先是一疑,而后表示脸色大变:“是秦二宝的辽东军!”
话音未落,便望见队伍前方一匹快马驰来。
“吁!!!”
战马嘶鸣,双蹄腾空,掀起一阵烈风。
直接让史可法的车架都隐隐后退。
“史大人,”马上骑兵先是双手架拳一礼:“奉我家总兵之令,前来迎接,护送你们前往北京城,还请跟我们走吧!”
“此地是邳县,”史可法想要维持作为南京城使团的体面,下意识的拒绝道:“我们使团进京,自有规划的路线,在给北京城的书信中也已经明确说明了,还请转告秦总兵,多谢好意了”
“某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让我为难,”那骑兵望着史可法,毫不退让。
“大胆!”
噌的一声!
孙可望将腰间长剑拨出半寸。
骑兵眯眼望着孙可望,不屑道:“你确定,要动刀兵?”
随着那骑兵开口,整个使团仪仗,已经被大队的精锐黑甲骑兵隐隐包围。
看样子,只要孙可望敢将腰间的长剑完全拔出,那辽东军马并不惮与其火拼。
“孙可望,住手!”紧紧攥着车门帘,史可法喝止了孙可望的动作,而后向着那骑兵拱了拱手:“这位军爷,还请带路!”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史可法还有大事要做。
这点小事,犯不上!
将帘子放下,史可法重新坐回了轿子,却没有心情去整理文书了。
这一路,恐怕要一路被押送至京城了。
“齐国公,你到底要做什么?”史可法缓缓闭上眼睛。
当南京城使团被押送着北上入京的时候,北京城,已经是沸腾起来,或者说百姓和士子们已经开始期待。
毕竟,这是自从四二五宫变以来,南京城和北京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北京城百姓,向来喜欢看热闹。
而且是这种政坛巨擘之间的较量的场面。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双方会面的任何细节,都将成为未来数十年,人们议论的焦点。
“史可法率领的南京使团,即将抵达北京城!”
这个消息刚刚传到北京城,立刻引爆了北京城百姓的八卦之火。
“听说,此次南京使团赴京的目的是将皇帝迎回南京城”酒楼茶肆,多时议论此事的百姓,一身着华服的男子摇着折扇,饮了一口身前的冰镇过的莲子汤。
“绝对不可能!”一旁的同伴敲着桌子,冷笑道:“以齐国公的雷霆手段,我敢打包票,只要史可法敢提这件事,整个使团将会被团灭在北京城,最不济,也回不去了!齐国公已经走到这一步,绝对不会将皇帝放回,这是他挟天子令诸公的核心手段!”
“不过,南京城的条件,听说很是诱人,只要答应放归皇帝,什么事都可以谈,”那华服男子啧啧道:“听说那史可法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赴京”
“皇帝疯了,南京城就算迎回皇帝,咱觉得,那也没用,”同伴补充道:“南京城有兵吗?有人吗?有资历吗?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能够齐国公一个人打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沉默。
是啊,齐国公的威势,当世无人可敌。
就算是皇帝,凭借天命,也仅仅是打了一个平手,还被人家骤然宫变囚禁与内宫。
其他人,怎么打嘛?
“而且,还有一件事,”华服男子又饮了一口冰镇莲子,略带神秘道:“信王爷最近开始抛头露面,走上台前了,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怎么?皇帝还在,他想要干什么?”此话一出,周遭所有人皆是开始叫嚣。
这不能怪京城众人这种反应,毕竟,你南京城如果因为皇帝被囚,就拥立信王为天子,那礼法何在?法统何在?你从哪里得到的天命授权?
与法统不符啊!
更重要的
倘若信王在南京城称帝,那北京城的地位,岂不是越发尴尬?
“我等不同意!”
“皇帝回不回南京城,我等不管!但是他南京城敢另立新帝,那才是真正的造反!才是让大明乾坤倒转!”
“等他史可法到京,我等便去往他使团所在.让他知道,民心何在,民意何在!”
此刻,不远处的皇城所在。
太掖池一大早就被羽林卫重重封锁起来。
今天是皇上登临宝船的日子。
毕竟,皇后的吩咐,现在在皇宫内便是最高的命令。
每日疯疯癫癫的皇帝,早已经在内宫众人心中丧失了威严。
毕竟,怎么对待皇帝,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随意的将皇帝抬到宝船上,将其安置在甲板能晒到阳光的地方,几个太监便躲在一边,玩起了牌九。
宝船上微风习习,躺在那里的皇帝微眯着眼睛,好似已经睡着了。
这些日子,皇帝也不再四处乱跑,或者发出疯言疯语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便人们怎么摆置,他都不会有任何的言语和反应。
哒哒哒.
不多时,甲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停在了皇上身后不远处。
“今天是谁当值?”皇后的声音清冷,带着忿怒。
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伺候——内宫这些人,惯是见风使舵,竟然欺负到皇帝身上来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嬷嬷恭敬回了一句:“是李公公一干人”
“杖毙,扔到太掖湖里喂鱼!”朱唇轻启,皇后的俏脸上全是煞气。
皇后的话,让一干宫女太监噤若寒蝉。
许久不见,张嫣的身上,竟然开始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威势。
那种威势,和当初皇帝身上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同时,自有一干太监宫女上前,将皇帝重新抬到日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