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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的溃败,让南京城风声鹤唳。
不论是留连于风花雪月的纨绔,还是埋头苦读的士子,亦或者挣命而活的百姓,都感受了从北方刮来的凌冽寒风。
高攀龙连续七天召集内阁会议,商讨抗敌大计。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凭借大军,妄图抵抗从辽东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辽东军,那是痴心妄想。
“大人,唯一的可能性,是靠着长江一线,据江而守,除此之外,别无他计!”
刚刚从徐州府一线退下来的袁可立今天也被召至内阁,商讨抗敌大策。
至于徽山一线的战败责任,暂时以戴罪立功名头抹去,高攀龙等人认为,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不应该临阵换帅。
而且,更重要的。
袁可立还留了吴襄一支部队,插入了京畿腹地,随时能够给王琦以致命一击!
这个后手,让内阁诸人皆是兴奋不已,若是功成,则是逆天改命,重塑大明的大功啊!
不过,现在重要的事情,是徐州府一线秦二宝的辽东大军。
南京内阁众人听着袁可立的一席话,皆是沉默不语。
靠着长江一线固守,那意味着,放弃长江以北的大片土地
这个罪名,没有人愿意承担。
纵然许多人认为这是对的。
“此事,还需要商议一番,”赵南星默默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听说,秦二宝的大军在徐州府一代获得了大量的粮秣补给,大开粮仓放粮,不仅仅是补充军队所需,还发放给徐州府一带的贫苦百姓,这样一来,时间久了我怕人心思动。”
史可法的脸上带着沉重的忧色。
自从上次从京城逃回南京城,这位东林后起之秀的名头已经越发的响亮,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自己的老师。
毕竟,危难之际通过皇城沟渠冒死觐见皇帝,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那怎么办?”周宗建耷拉着眼皮:“总不能真的弃守长江以北大片的土地吧?此举与国贼何异?”
沉默,又是难堪的沉默。
左光斗有时候觉得,东林诸公虽然清正,虽然忠君,但是在有些时候,真的不如那王琦——舍得声名和富贵,搏得一世之枭雄。
“依我看,目前的情形,只能依靠长江天险而动,”左光斗思忖半晌,开口道:“若是不及时行动,让那辽东叛军在江苏北部肆虐,则我民心尽失!”
“如此这般.”高攀龙看向左光斗:“就劳烦左遗之和杨文孺,办理此事?”
收民入长江以南,同时构筑长江防线,以求吴襄、左良玉在京畿地区能给王琦压力,然后再求其他。
“这能这般了,”左光斗和杨涟互看一眼,皆是浓浓的不甘心。
但是有无可奈何。
内阁会议从晌午时候,一直开到戌时三刻,天色已经大暗。
最后,内阁诸人都已经离去,只能下高攀龙,左光斗和袁可立三人。
“此次,辛苦礼卿了,”高攀龙此话,是为了袁可立最近在南京城难堪的名声。
毕竟,败军之将,无论如何,都是收到百姓和士子唾弃的。
至于其中的难言之隐?
无人会去关注。
“袁某于声名二字无挂怀,为南京城,为皇帝而心忧而已!若是声名尽毁,能得天下太平,皇帝平安,则袁某责无旁贷!”
这话,落在高攀龙和左光斗耳中,皆是点头称道。
袁可立依旧是那般的忠贞为国。
“构筑长江防线,依靠遗直从中调度,文孺监督,但是实际的战事,还需要礼卿你来.南京城上下,没有多少有用之人!”
高攀龙说话时候,眸中尽是无奈,甚至多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阁老,责无旁贷,分内事,”袁可立抿着嘴,端起身前的茶盏,轻饮一口。
“唉这,”高攀龙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小吏走了过来:“阁老,信王殿下到了”
信王?
这个时候来此,是何事?
这一次徽山一线战事,南京城上上下下除了对袁可立战败之责的讨论,剩下的便是对信王朱由检的夸赞了。
“信王爷,国之忠勇也!!”
明知辽东叛军强悍,而偏向虎山行,此为勇!
为国为君,校场之上不顾个人安危,亲自登临激励将士,此为忠!
一时间,忠勇之王的称谓,传遍南京城。
不过,小民虽然传颂,但是在南京内阁诸公眼里——这个时间段的信王爷着实有些跳了。
殿内几人还未回话,门口便传来朱由检的脚步声,以及略带兴奋的声音。
“诸公,本王没有来晚吧?”
“微臣拜见信王殿下!”
殿内诸公皆是一拜。
“本王进门时候听说,内阁议定,要构筑长江防线?”
朱由检的声音轻松,落在众人耳中倒像是端茶喝水那般简单。
“会殿下的话,长江以南,无险可守,面对来势汹汹的辽东叛军,暂时只能以长江为线,守卫南京!”
高攀龙在众人中,资历和威望最高,故而开口回到。
“左大人,杨大人,还有袁总督,不错,本王同意此番决意,”朱由检坐在上首位置的椅子上:“你们也都坐吧。”
高攀龙等人一时不知道信王爷来此是何缘由,互看一眼之后也只能坐下。
“本王来此,只想要问一句话,”朱由检看向面前几人:“若是据长江而守,那么勤王救驾之事,可就遥遥无期了.”
“皇兄一日待在那王琦手中,本王就一日不得安宁,”朱由检的语气带了一丝真诚:“我想问问诸位,勤王军不能北上,那要如何救驾?”
“昨日,史宪之还与我商议,我今天一早也好高大人通过气,”左光斗沉默了一会,好似还在犹豫。
“嗯?”朱由检身子前倾,看起来有些着急。
“史宪之,欲代表南京,前往北京城一趟,正式会面王琦看能否将皇上迎回。”
嘶.
朱由检抬起头,身子下意识的靠后,好似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只能喃喃道:“这此举倒是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