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内阁诸公抵达文华殿的时候,羊绒制成的金边大氅上已经落满了鹅毛般大雪。
文华殿内装饰紊简,既无琉璃碧瓦,也无游龙金凤,整个大殿内六根铜柱树立,红色棉绒缎绸从门口延伸到殿内上座位置,两边各自放置了三台鎏金镂空的无嗅炭火,纵然外面天气苦寒,殿内依旧温暖如春。
朱由校没有坐在黄梨雕龙御座上,而是在玉阶之上来回踱步,少年天子看起来异常兴奋,宽大的绣袍止不住的摆动。
就在朱由校不远处,一位身着鎏金蟒纹便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边,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年轻天子,低眉顺眼,仿佛也跟着皇帝开心。
“召内阁大学士进殿”黄门唱名,内阁诸公缓步入内。
听到诸位阁老到了,朱由校一脸的喜色望向门口,看来辽东的大捷让其数日以来的烦忧尽去。
“臣等拜见陛下!”叶向高为首,内阁四人面对朱由校躬身下拜。
天启二年,阁臣先后有六人,但是次辅刘一璟这些天与礼部尚书沈?互相弹劾,皆称病在家。
沈?,实打实的浙党,算是较早勾结魏忠贤的内阁大臣,刘一璟眼里揉不得沙子,直接弹劾其弄兵干预辽事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相互攻讦的奏本满天飞,御史、各部给事中也纷纷下场,天启帝不胜其烦,直接让两人闭门思过了。
故而今日只有四位阁臣到场。
“各位爱卿不必多礼,来人,赐座!”朱由校不等叶向高等人坐稳,便从袖口处掏出一本明黄色奏本,以大拇指扣住奏章,一边摇晃一边笑道:“诸位可知道这封奏本是哪里来的?”
“臣等不知,”叶向高一问一答,端是老成持重。
但是韩爌可不是‘和稀泥’的叶向高,这位殿阁大学士没有给朱由校任何面子,上来就是一句呛声:“陛下,臣等不会神机妙算,自然不知,若是事关国事,还请明示,臣等职责所在,当为陛下分忧!其次,臣要劝谏陛下,无论何时何事,天子为万民之君,统御山河,应有人君之仪,任何时候莫要失了天子威严。”
阁臣本来就有辅佐教导皇帝的职责,何况韩爌身兼太傅之职。
皇帝冲龄作践,也需要臣子的随时匡正和进谏。
这一点上,朱由校自己也知道。
望着败了自己性子的韩爌,朱由校抿了抿嘴唇,又不能发作,只好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老师孙承宗,腹诽道:“孙先生说话就让人能听进去这韩爌虽然说的也对,可是进了耳朵,总也让人难受!”
无奈整了整衣袍,朱由校坐回到御座上,而后将手里的奏本递给一旁的中年男子:“魏大伴,拿给阁老们看看吧。”
这位微胖的中年男子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公魏忠贤。
“奴才接旨!”魏忠贤猫着腰,毕恭毕敬的结果奏本,而后缓步退后,远离了朱由校之后才直起身子,转头迈步向着几位阁臣而去。
本来以魏忠贤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用随时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但是今天这个辽东大捷的消息,无论如何,魏忠贤也是要亲自来向皇帝报喜的此事,就算是王体乾也要靠边站。
叶向高,韩爌几人冷冷的望着这位阉党大珰,想要将其生吞活剥!
在朝臣眼里,作为阉人的魏忠贤与客氏狼狈为奸,祸乱后宫,穷尽手段把持着少年天子的一切生活,使得朝臣和皇帝之间隔阂深种,犹如天堑!
当然,韩爌等人也知道,现在不是和魏忠贤斗法的时候,辽东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