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当年受人胁迫,在堂上说了假话,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深感对不起柳老郎中与文郎中。”妇人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
“且那年民妇刚刚有了身孕,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绝对不会选择自戕。至于事后他留下的那封遗书,根本就不是他亲手所写,因为夫君虽然跟着柳老郎中识了字,但写得却少,字既大且丑,根本就对不上号。”
“这些疑点,你当年怎么只字不提?”霍瑜板着脸喝斥道,吓得那妇人连眼泪都收回去了。
“那时民妇只觉得天都塌了,整个人都是懵懂的。且先前胁迫他的人上门说,夫君得罪了上面的大人,若是敢节外生枝,连民妇跟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霍瑜又问了几句,得知那个反复胁迫他们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并无甚奇处,只在右手手背上,有一颗扁豆大的痦子。
“其实后来民妇又见过他一次。”那妇人小声地说道:“那日他恰从悦和楼出来,回身跟伙计说,把账挂在徐家”
在这长陵邑内,提起徐家,指的当然就是长陵尉徐楷的府邸。
前次郑燕氏死亡一案,最后一个疑点也因此告破。至于伙计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移作另案调查后再行处置。
霍瑜的判决顺应了民意。文溥全无过错,收回加诸于他的所有处罚,同时发还霁安堂的牌匾。
高良被以诬告罪论处,当堂打了二十杖,剥夺了他坐堂医的资格,但因为他只是回春堂聘用的坐堂医,东主另有其人,所以并没有查封没收匾额,而只是罚金了事。
走出公堂之时,外面的百姓自觉地分开了通道,让洛千淮一行出去。
“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误会了文郎中了!”先前诋毁过他的人惭愧不已。
“恭喜文郎中,你总算熬出头了!”也有相熟的街坊为他高兴。
“这次回去,就要重开霁安堂了吧?我还记得当年的霁安堂向来怜贫恤弱,童叟无欺,可不像那回春堂,甭管大病小病,不脱层皮就别想走出来。”
“可不是吗?文郎中沉冤昭雪,以后咱们长陵人再瞧病,可就有了去处了。”
“说起来,怎么会有高郎中这种黑心的人?人家文郎中也没招惹他,怎么就要做伪证害人!”
“你们是忘了当年霁安堂的名声何等响亮,每日等着瞧病的人都会排半条街,要不是文溥出了事,又哪有回春堂现在的风光?”
“咝还真是同行相妒啊,就这种心性,怎么配做医者,依我看,他应该就是那个含灵巨贼吧!”
“你们也知道那道大医誓言?我听说,文郎中自当年一事后,非便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潜心医术,洗心见性,终成一代大医。”
“这位文郎中可真不是一般人,也不知道我家老娘的瘰疬之症,他能不能治。”
周遭的议论沸沸扬扬。文溥怀中抱着霁安堂的匾额,下颔微微上扬,仰望天光,强抑着没让泪水滚下来。
五年的游医生涯,在他的医者之路中算不得长,但却识见了各色人心,饱尝了世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