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齿。
————————应该都猜到了————————
在异世界的那几千年,是瓦伦丁活得最舒服的时候。
哪怕有意压抑着能力,遇到过不少次死亡威胁,他也面带笑容挺了过去,在汗水与辛劳中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
当最终成果摆在面前时,酸痛的肌肉和刺疼的伤疤就不会让人感到厌烦,反而会沉醉其中。
重新回味这一路上的酸甜苦辣,最终只剩下让人无法忘怀的快乐。
精神上得到满足,物质上更奢华豪放。
建造出理想世界的瓦伦丁沉沦在无数艳丽花朵中,不再压抑。嗅着她们的芳香,品尝着她们的滋味,几乎溺死在那片温柔海里。
可当他每次享受之后,或者当愉悦被推进到极点时,总有回忆会突然冒出来,朝他脑后挥下重重一棒。
在无穷时间的冲刷下,那些痛苦变得如细沙般淡薄,却仍能被瓦伦丁感觉到。
像是在一碗美味至极的浓汤中喝到了一粒石头。
硌牙。
虽然不影响这碗汤的美味,但瓦伦丁的心情也会突然暗下去。
虽持续不了多久,但却从未断绝。
数千年的时间,他仍忘不了那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早已变成梦魇。
现如今回归泰拉,那股回忆又变得无比清晰。像是突然锋利的针,又一次狠狠扎进脑中。
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此刻正坐在他对面。
“塔露拉。”
瓦伦丁看着玻璃另一边的女人,又一次轻声说出她的名字,眼神空洞。
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但也很快就静了下去,落针可闻。
对此,塔露拉毫无反应。
她跟瓦伦丁一样呆呆地坐在那儿,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好似一具木偶。
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来到罗德岛之后,塔露拉的状态其实比以前好很多。切城战役中,黑蛇过于压榨了她的潜力,以至于刚进岛时皮肤上出现了不少源石结晶。
后来被紧急救治,大量的矿石病抑制剂压住了塔露拉正在恶化的病情,得以让她又恢复原样。
但感染程度还是深了一点。
不过从外貌上看,现在的她要比原来的她正常许多。
惨白发灰的皮肤有了光泽,更加红润。拖沓复杂的礼裙换成了罗德岛制式服装,要不是上面没有公司标识,说她是岛上干员绝对没错。
发型还是原来那样,估计罗德岛给塔露拉提供的监狱是北欧同款。眉眼中的自傲消失了,但贵族气场仍然还在。
看到这副模样的塔露拉,瓦伦丁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怨恨。
切城事件她脱不了干系,但把锅都扔给黑蛇也十分合理。
瓦伦丁明白地球上的玩家对塔露拉是什么看法,他们有无数种理由为她开脱,还能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她就没有一点错么?
那场悲剧,是黑蛇控制着塔露拉的身躯做的,还是塔露拉主动放弃了,让黑蛇接管这具身躯去做的?
当初科西切在她心中只种下了一颗种子,为何现在却能成长到完全控制一个人的地步?
科西切真的能压制住塔露拉的灵魂,完整控制这幅身躯?
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但都随着科西切的死亡一并消散。
没人能找到答案。
时钟滴答作响,用力敲在瓦伦丁心上,一下又一下。
他只有半小时的见面时间,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可瓦伦丁不关心过去多久,也不想知道过去多久。空气逐渐凝结起来,压在他的肩膀上,有千斤重。
原本就有些弯曲的脊椎已经垮成了弓,却无法挺立起来。手臂、肩膀、后颈、头顶……
麻木的痛楚在蔓延,逐渐扩散到整副身躯,让神经刺痛,让肌肉抽搐。
瓦伦丁就像一位登山者,挂在悬崖上身处寒风中,进入了缺氧状态。他的呼吸愈发沉重,眼球上布满血丝,双手紧握成拳,不停颤抖。
珏抬起眼帘,发现他的t恤已被汗水浸湿一片。
不知为何,他几乎要蜷缩起来,不停颤抖着的身躯让珏心口一痛。
“该死。”
她闭上眼睛,微微摇头,将脑海中浮现的回忆甩掉。
瓦伦丁的这副模样也终于让塔露拉有了反应。
她嘴唇紧抿着,眼帘低垂,不再去看对面的痛苦。
那颗高傲的头颅也微微低了下去,不知这动作里藏了什么。
终于,在会见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时,瓦伦丁说出了第一句话。
“黑蛇如果从没存在过……”
“该多好啊。”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房间内回荡。
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土崩瓦解。
但心中的痛苦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