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只是起身与对方握了手,没有留下任何的临别赠言,哪怕一句“再见”也没有。
返回斯德哥尔摩机场后,苏联代表们连夜搭乘飞机回航――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尽管由伊尔-4型远程轰炸机临时担当的运输机在载满燃料的情况下可以从瑞典直接飞回苏军控制区,但由于波罗的海以及苏联西部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德军占领,这架飞机必须经由德军雷达和战斗机的引导下方能够顺利返航!
相较而言,德国代表团不慌不忙地在斯德哥尔摩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乘坐技术已经过时的do-17双发快速飞机返回德国。这次接触性会谈真可谓是“点到即止”,唇枪舌剑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两个小时,就这点而言,想要通过参加外交会谈而汲取更多经验的罗根未免会有些失望,但舒伦堡伯爵对会谈节奏、气氛的掌控和一针见血的敏锐性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于真正的“战利品”,由德方情报官员使用微型相机拍摄的会谈照片,当天就秘密送回德国处理,等到罗根他们抵达柏林时,关于苏联新领袖向德国祈和的图片报道就已经登上了《马德里日报》的头版,紧接着,《伦敦日报》和《法兰西报》也进行了转载,不到24个小时,就连大洋彼岸的纽约也充斥着苏联无心恋战的消息。一时间,无形而又近乎无处不在的广播讯号带着各种版本的消息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苏联的广袤国土上,除了少部分地理条件特殊以及受到人为技术干扰的区域,只要一台收音机,人们就能够收听到德、美、英、意的俄语频道,滚动播送着苏联政府表达停战意愿的新闻……
此时的德国反而像是台风眼的平静地带,各大报刊虽然在醒目位置刊载了德国和苏联进行接触性会谈的消息,但又同时刊载了大量署名评论文章,这些颇具影响力的分析家和评论者或质疑苏联政府的停战动机与诚意,或剖析莫洛托夫与斯大林唇齿相依的关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着国防军1942年度秋季征兵工作的开始,制作精美的征兵海报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宣传栏中,又一批年轻的“国家英雄”成为万众仰慕的偶像。尽管这一年度计划征募60万名新兵,但国防军的总体规模并不会因此而大幅扩充。根据国防部的计划,超过45岁或是重伤后重新归队的国防军普通士兵将在一年内分批退役,这一群体初步估计有90万人之多!
“哈,保尔,你的计划真是太妙了!太妙了!苏联的军官团已经对他和莫洛托夫彻底绝望了,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下,莫洛托夫就像是火炉架上的烤猪,他还能继续呆得住?”宽大的沙发上,满头银发的德国总统威廉.弗里克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户外骄阳如火,可在这开着大吊扇的客厅里,凉爽的风轻而易举地驱走了人们身上的燥热。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德国战时内阁总理保尔.普拉法亦是神情轻松:“此次土耳其参战,可算是压在苏联身上的又一重担,这支耐饥耐渴的骆驼,终于也要支撑不住了吧!我倒是非常好奇,斯大林真的就此消沉了?”
弗里克咧嘴笑道:“看吧,这个独裁者一定会跳出来的!现在,事态一步步朝着计划方向发展,苏联不战自溃的局面随时可能出现,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啊!”
“那是!法国和俄国,这两个是我们最大最强的宿敌,法国不堪一击,英国也倒在了我们的剑下,如今俄国人也要低下他们自以为高贵的头颅了,我们正在创造不世之功。毫无疑问,这将是德意志真正的巅峰时代!”普拉法虽然没有直接赞美,但以他说话的口吻和朝向,对作为国家总统的威廉.弗里克自是一种无形的恭维。
“我们给下一代留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生存环境,梦幻般的环境!”66周岁又5个月的弗里克浅浅地陶醉在自己的言语之中,作为名义上的国家领袖,虽然传统权力中很大一部分都转交给了内阁和国民议会,但他身上的担子可一点也不轻。国社党的死硬份子走了极端,时不时在国内搞些暗杀、破坏之类的恶性事件,成了影响社会安定的恶劣因素;惨淡下台的沙赫特在经济和金融界依然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他不断利用舆论抨击现任政府,甚至暗中拉拢工业巨头和大财阀抵触普拉法内阁的决策。在这种暗流汹涌的环境中,若是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前路将成为舒服的坦途――正因如此,当普拉法兴冲冲地带着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宣布退出苏联的消息前来,弗里克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
“卡尔,把我珍藏的三十六年威士忌拿来!”弗里克高兴地唤道。
“是,总统先生!”在这样的场合,年迈的仆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这时,弗里克又招呼说:“来,伦特,迈卡尔,汉斯,你们也一起喝上一杯!这样的时刻应该留存在记忆中!当然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美好的记忆还会有,但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开端!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就各自的地位和作用而言,三位总统幕僚正扮演着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因而就连普拉法对他们使用的也是敬语。不多会儿,老仆人端来了一瓶封装在水晶玻璃瓶中威士忌以及精致的酒杯。
众人翘首以待,大概只有罗根心中念叨着:这么热的天气,冰啤酒才是正道吧!
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酒,这些功课对罗根来说似乎还有些生疏。只见弗里克兴致勃勃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诸位,我提议,为了我们的头号敌人――苏联的土崩瓦解,干杯!”
在场者无不呼应:“为了斯大林和莫洛托夫的末日,干杯!”
陈年威士忌香醇醇厚、劲道十足,一杯饮尽,不胜酒力者很可能就此醉去,而德国***都酒量深厚,就连原本只能喝上三两瓶啤酒的罗根,经过了两年战场生涯的锤炼,现在也能够干掉半瓶烈酒。
弗里克示意老仆再添一杯,但这一次仆人只斟了小半杯,总统正在兴头哪里肯。
“这一杯,为德意志的胜利,彻底的胜利!干杯”
众人呼应:“为了胜利,干杯!”
酒精烧红了弗里克那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孔,他坐下来又和众人说了一阵子,眼神便渐渐有些迷离了。于是,普拉法主动告辞,罗根等人也各自返回办公处――这时候压根没有人想到,盛夏里的两杯威士忌会对就任总统才半年时间的弗里克造成怎样的影响,要知道兴登堡总统当年86岁高龄还能够时时畅饮……
当副官前来报告说威廉.弗里克突然陷入昏迷并被送往中心医院时,罗根才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了不到十分钟,他恍然梦见自己坐在高山之巅,远眺世界再无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