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我们对战场形势的分析判断!”罗根中气十足地回答说。
霍普纳进一步问:“那么请再原谅在下的浅薄认知……在目前国防军的军事原则中,个人对形势的判断,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个人意志’,能否凌驾于民主决策之上?”
“当然不能!”罗根不慌不忙地摘下自己的军帽,“正因如此,我已决意在此次行动后向国防委员会递交辞呈!”
霍普纳怔怔地盯着罗根,仿佛看到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但对方的眼神和表情都在告诉他,此人的状态正常得很!
“一切责任将由我来承担!”罗根加重了语气,“只要能够用最少的伤亡和最短的时间赢得最终的胜利,这个代价是完全值得的!”
霍普纳无言以对,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罗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用和这个动作一样随性的口吻说:“将军,平心而论,您是否真的认为这一作战计划是荒谬、脱离实际且毫无成功把握的?”
霍普纳迟疑了几秒,“站在纯粹的军事角度,它却有采纳的价值,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掌握着巨大的主动,根本没有必要冒这样巨大的风险!”
罗根转过军帽,低头看着那鹰状的帽徽,嘴角微微一笑,“战争中风险是无处不在的,我们每一次进攻都得冒险,如果只是因为惧怕失利而消极以对,如果因为害怕承担风险而扼杀灵感,我们将沦为中庸,而不是国人心目中的精英。当年拿破仑皇帝之所以会失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麾下将领们的中庸;当年元首之所以开辟新天地,就是对形势做出了精确的判断,从而在一次又一次高风险的行动中大胜而归!”
霍普纳的嘴唇抖了抖,像是想反驳什么,可却没有开口的机会。
“若是德国一开始就沿用你们现在的思维,不要说波兰和法国,你们敢冒险吞并苏台德吗?你们敢冒险合并奥地利吗?你们敢冒险进军鲁尔工业区吗?德国现在恐怕还只有一支十万人的‘精锐陆军’,在少得可怜的领土上做着复兴的大梦!”罗根的口气并不激动,话语却像是寒光四射的利刃。
霍普纳刚刚张开嘴巴,罗根加快语速道:“确实,现在的德国不再是1918年、1933或是1938年的德国,现在的德国无比强大,但它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苏联人还拥有数百万军队,实力雄厚的美国政府正在背后支持着他们,英国流亡政府并没有彻底屈服,甚至还有日本……只要英国人以断臂自保的勇气向他们割让资源丰富、战略位置举足轻重的亚洲殖民地,他们完全可以为了利益对我们反戈一击!我们必须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你们难道什么都看不到?”
包括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曼施坦因以及在场的每一名军官,加上霍普纳本人,都完全被这番话惊住了。
半晌,霍普纳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他虚弱地说:“这些话您应该向国防委员会陈述,在这里,我只关心战场秩序……”
罗根并不反驳,只是冷厉地看着这位现年55岁的陆军一级上将。
霍普纳心里显然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是多么的可笑,他不敢再说一句话、一个字。
“我并不企盼您出手相助,但请给我们两天时间……我将一力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罗根音调放得很平,似有乞求之意,却也让在场的不少军官为之动容。
“您让我非常为难!”霍普纳瞟了眼站在木屋门口的曼施坦因,阴着一张脸又向罗根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爬上桶车,向司机吩咐道:
“回机场!”
仍旧站在原地的罗根,默默目送霍普纳远去,直到桶车抵达停机坪,他仍能看见那对车灯。
“好了,诸位!”罗根一动不动地说道,“我们也许还有两天时间,每一秒都是宝贵的,请全力以赴!”
但凡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以立正的姿态作为回应。
罗根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完整的雪茄,熟练地剪掉了两头的茄衣,望着灯光微微闪烁的停机坪,他心中颇多疑问:在法国战役中,时任第16坦克军军长的霍普纳以同样是个敢打敢冲、雷厉风行的战将,与法军坦克展开会战时甚至亲乘坦克在一线战斗。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的勇气和智慧难道都被荣誉与满足吞噬掉了?不,在没有发生巨大变故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性格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何况现在并不是霍普纳一个人沦落“中庸”――一群人的过分稳重,恐怕应该归咎于更为客观的方面,也许……摆脱了独裁阴影的新军事指挥体制有些矫枉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