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看起来并不十分庞大的黑影在原地停留了好几秒,突然间,它又重新向前移动了,而且动作显得十分的不自然。与此同时,一种奇怪、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从清晨的朦胧中传来,大约二十秒之后,最前面的黑影终于歪向了路边,一个轮廓看起来更加雄壮的家伙成了新的“领路者”,火光一闪,一团灰烟涌出炮口,炮弹呼啸着飞来,在镇口猛然爆发!
苏军坦克的炮击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可让德军伞兵感到不安的是,就这么一会儿的迟滞,路基两侧都出现了缓缓移动的黑影,心中仅有的侥幸荡然无存。
既然失去了攻击的突然性,向镇子推进的苏军坦克一辆接着一辆开火了,清脆的砰砰声填补了之前那场战斗所空缺的声势,由坦克所搭载的机枪也迫不及待地嘶吼起来……
轰!
第二辆沿路行驶的坦克终于遭遇了和同伴相同的厄运,它在触雷后还挣扎着前行了好几米,最终依然无法抗拒自然的力量。
这一次,跟在后面的苏军坦克没有再强行推开自己的同伴,坦克手们显然意识到了这条沙土路并不安全,鉴于此时的视线根本不足以让肉眼搜索发现地雷所在,后面的苏军坦克干脆直接驶下陆基,经由路旁的田野驶向镇子,炮塔上那些或大或小的家伙不断发出怒吼,如狮子一般威慑着自己的对手。
将全部反坦克地雷埋在公路上或许是新手们才会干的事情,离开公路的苏军坦克手们很快发现地上的陷阱似乎无处不在。触雷的坦克一辆接着一辆,在这种专门针对装甲车辆制造的非主动性攻击武器面前,履带断裂算是轻的,一辆t-38型水陆两栖坦克燃起了熊熊大火,两名乘员仓皇逃离,侥幸躲过了一劫!
若是凭借12枚造价低廉的反坦克地雷就能够击退一支苏军坦克纵队,史蒂芬伯格和他的伞兵们可以说是人品、运气好到爆,然而两个多月来的战争已经充分证明了大部分苏军官兵的勇气,在损失了4辆坦克之后,剩余的苏军坦克只是稍稍减缓了行进速度,转而更加卖力地用坦克炮和机枪攻击镇口每一处疑是德军阵地的目标,一些炮弹甚至直接飞进了镇子,几栋扛过了巷战的建筑物在炮击中轰然倒塌,无数的砖石木瓦在渐渐露出地平线的晨曦中四处飞散……
经历过多次战火考验的德军伞兵们,面对苏军的狂轰滥炸依然紧紧埋伏在各自的位置上,可临时寻找的战位终究不像精心布置的工事那样安全。借着逐渐明亮的光线,史蒂芬伯格焦急地注视着这片战场,每一发呼啸而至的炮弹都有可能带走若干年轻的生命,每一串啸然飞过的子弹都在威胁着年轻的战士们。
他看到,一些趴在路旁草丛中的伞兵已经打开了反坦克火箭筒的射击扳手,他们的搭档紧握着机枪、步枪或是备用的火箭弹,这些士兵的战斗素质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步兵与坦克的碰撞需要前者付出更多的代价,反坦克战斗小组全体阵亡的场面在东线战场上早已是屡见不鲜――德军与苏军,在这方面并无本质区别。
心中的悲壮正在涌动,史蒂芬伯格知道坚守将成全自己和这支部队的英名,但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一名战地指挥官,他强迫自己冷静地思考各种选择的后果。若是等到天色大亮,想要从苏军装甲部队眼皮底下撤退可就像是被毒蛇咬伤,非断腕不足以保全主体了!
镇子里的零星枪声仍没有熄灭,史蒂芬伯格不用看也知道,留在镇子另一端的伞兵营与炮兵连即便倾力而来也无助于扭转眼前的局面,在全然不知友军位置的情况下,他咬牙切齿地唤来了传令官――就在这时,一个方向截然不同的呼啸声传入耳中,苏军坦克队列中瞬间腾起了一团夹杂着泥土的火球……
“是自己人!”
看着一团又一团爆炸的烈焰出现在苏军坦克周围,史蒂芬伯格如梦大醒,他赶忙举起望远镜向周围望去,须臾,在西面的树林附近找到了一些灰色的影子。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令苏军装甲群出现了混乱:一些坦克仍在继续缓慢而小心地向镇子推进,一些则停下来搜寻另外的攻击者。起初,远距离射来的炮弹命中率颇低,十余发炮弹才有两三发打中目标,而且挨了炮弹的苏军坦克伤而无毁。不几分钟,出现在西面的德军坦克逐渐找到了准头,而且随着行进-射击-行进这一步骤的持续,双方的距离逐渐从近两千米缩短到了千余米,挨打的苏军坦克越来越多,甚至有几辆受伤的已经开始仓惶后撤了!
在望远镜中,史蒂芬伯格看到了随同装甲部队投入战斗的大批德军步兵,他们如虹的气势让伞兵们原本濒临熄灭的希望之火直接淋上了一大桶汽油,旺盛的烈焰令人禁不住热血沸腾――但战场容不得马虎与莽撞。当面的苏军坦克固然被突然杀出的德军部队吸引了注意力,但他们的火炮和机枪对于缺乏远程武器的伞兵来说仍是极大的威胁。
按捺着胸中的澎湃,史蒂芬伯格一面让副手们继续集结进入镇子作战的伞兵,一面冷静地审视着战场。进入视线的苏军坦克和装甲车足有六十余辆,且坦克远比装甲车多,除去已经被击毁击伤的十余辆,剩余部队仍堪一战,而跟随装甲部队作战的苏军步兵人数只有区区几百人,他们试着依托己方坦克组织就地防御,可是德军坦克精准的炮火无情地摧残着他们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