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风依旧呼呼地刮着,突然间,天空中传来了炮弹袭来时才有的刺耳怪音,海军官兵对此自然不会陌生,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往各自的舱室或者炮塔跑,慌不择路有之,连滚带爬亦有之,反正世界漆黑一片,没有人会注意自己此刻的举止有多么狼狈。
转眼之间,大角度袭来的炮弹呼啸着落下,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激起一根又一根粗若石柱、高比大树的水柱,英国人仿佛进入了验证操船技艺的考场――只要能够左拐右转地绕过所有的水柱,必定会得到对手颁发的竞技大奖。
在并不强大的敌人面前,来自文明国度的海军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野蛮风格,领头的英国轻巡洋舰毫不在乎地直冲过去,全然不顾舰桥和甲板被浇得湿答答的,后面的驱逐舰有样学样,严密保持着炮击纵队,顺着海岸线继续南行。
俗语道:姜还是老的辣。面对突如其来的炮击,“班德”号的舰桥指挥室里,现年58岁的老舰长比勒尔.休莫中校沉稳自若地指挥道:
“传令各舰,保持队形,先别急着开火!法斯特,推算敌人的大炮的位置!”
从海岸方向射来的炮弹不多,一时间还没有直接造成驱逐舰上的伤亡,而且从炮弹落下时的角度来看,火炮应该位于远处――但从方向来看,显然不是由这支驱逐舰队先前轰击的德军炮兵阵地所发射!
站在比勒尔身旁的,是37岁的副舰长安东尼.赫德森少校。和往常一样,他依然戴着纯白色军帽、穿着纯白色海军制服、踏着纯白色皮鞋,帅气的面容、绅士的腔调,加上贵族背景的身份,整一个开着战舰的白马王子,在舞会上有多受异性欢迎自是不用多说。他紧紧皱起一双浓眉,紧握着望远镜向海岸方向搜索,在舰长所唤的“法斯特”给出推算答案之前,他便故作深沉地说:
“13000到15000码……本布里奇港方向……4英寸榴弹炮……6门!”
比勒尔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压根没有听到这句话。半分钟之后,第二波炮弹袭来,法斯特――一个瘦瘦高高的皇家海军上尉,专长是技术测算,终于忐忑地报告说:“距离在14000到15000码左右,本布里奇港方向,6门炮,口径……4到5英寸之间!”
“很好!”
比勒尔终于动了动他的嘴唇,炮声平息之后,指挥室里很安静,至少站在五步之内的人可以听清他的声音。
“那是本布里奇港外的岸炮阵地,我们距离它们有点近,但不用理会,等陆军传来弹着点校正参数,我们继续炮击!”
除了通讯官回答“是”,指挥室里的其他军官都识趣地保持沉默,黑暗之中,他们想都能想到自己年轻而自认为才华横溢的副舰长是怎样一副表情。以他的资历,指挥一艘轻巡洋舰不成问题,但皇家海军一贯汇集了军界的精英人才,竞争之激烈远甚于空军和陆军。
过了足足5分钟,陆军才以无线电传来的数据:之前三轮速射的弹着点距离德军炮兵阵地尚有两三公里,非但没能阻止德国人的大炮继续阻击英军进攻部队,甚至还误伤了英军的一小支侦察部队。
比勒尔的脸还是像铁板一样坚硬,“保持航向,各舰调整射击诸元,三发急速射!”
在雷达普及之前,夜战是各国海军既头疼却又想方设法取得突破和领先的大课题之一,英国皇家海军也不例外。在完全看不到目标的情况下,远距离炮击只能依靠近处的观察哨引导纠正。如此往复调整了两次,岸上的友军终于传来电报:“德军炮击停止了,请继续保持压制!”
黑漆漆的海面上,8艘排成一字纵队的英国战舰开始了整齐而持久的炮击,不知不觉间,他们向着本布里奇港方向又移动了一段距离,但来自那个方向的德军炮火,却奇怪地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