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县位于雷泽平原东北角上，往西南八十余里乃靖州新昌城，往南五十余里乃定州平利城，再往南三十余里便是淮州盘龙关。</p>

若沿东南方向进入雷泽平原，前行四十余里可见如标枪一般矗立的定州宁陵城。</p>

七年前，齐景两国曾在藤县和宁陵城之间的广阔平原发生过一场大战。</p>

那一战齐军汇聚边军精锐，萧望之亲自指挥，陆沉和厉冰雪担当陷阵尖刀，最终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p>

那是齐军数十年来首次在野外决战中战胜景军主力，亦是陆沉真正意义上的初出茅庐之战，他凭借谋划此战得以崭露头角，成功进入大齐高宗皇帝李端和朝廷高层的视线。</p>

时移世易，沧海桑田。</p>

干戈重现，兵锋再起。</p>

在这片曾经决定过数个王朝命运的古战场上，齐景两支大军再度展开对峙。</p>

虽然接受了陆沉的会猎之请，景帝并未冒然进兵，他以藤县作为后方粮草重地，于藤县东南二十里处设立大营三座，每营屯三个步卒万人队，两翼各有辅营一座，各驻精锐轻骑一万五千。</p>

天子中军则在三座步营之间。</p>

合计十二万大军，这就是景帝用来招待陆沉的兵马。</p>

与此同时，景帝将西路军奚烈部和车里木部两支步卒调到藤县西南各处要道，藤县城内亦有万余精兵看护粮草，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布置能够最大限度地保障自身安全。</p>

从他离开大都南下那一刻开始，他的所有谋划都称得上平实，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令人拍案叫绝的妙计，派往靖州西部、定州西部和定州北部的三支大军亦是如此，按部就班地向前进逼，不理会齐军的所有假动作。</p>

然而就是这种朴实无华的谋略，犹如一根系在齐军脖子上、一步步收紧的绳索，让齐军迂回调整的空间越来越小，最终只能在宁陵城北立营相对。</p>

如果不理会景帝亲自率领的这支大军，本就处于劣势的齐军将会面对三州同时被威胁的境地。</p>

齐军帅帐之内，气氛颇为沉肃。</p>

郡王妃、飞羽军都指挥使厉冰雪和定北军都指挥使李承恩分列左右之首，此外还有奉福军主将徐桂、汝阴军主将霍真、广陵军主将刘隐、盘龙军主将贺瑰，陈澜钰派来的镇威军主将路靖亦在座。</p>

这合计九万余兵马就是陆沉明面上能够拿出来的所有机动兵力。</p>

单从人数上来看，九万对十二万不是一个无法对阵的悬殊差距。</p>

但是众将的表情都十分凝重，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景国皇帝麾下最精锐的虎贲，而且所有人都清楚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对军心士气的加成有多高。</p>

只要天子华盖屹立于战场之上，可以想见景军即将化身最残暴的虎狼。</p>

陆沉左手撑着脸颊，平静地看着手中的密报。</p>

这是靖州西南战局的最新情报。</p>

面对平阳城这样极其坚固的堡垒，庆聿恭即便用兵如神，可供他发挥的空间也不大，几次攻城战都没有取得任何战果。</p>

而齐军的包围圈正在成型。</p>

童世元麾下的成州都督府兵马，陈澜钰亲自率领的金吾大营，以及京军骁勇大营选出的数万锐卒，从三个方向快速赶赴预定战场。</p>

负责指挥此战的萧望之亦在路上。</p>

陆沉知道景帝的意图，实际上在庆聿恭强攻高唐城的时候，他便猜到那位天子想要送给他一份大礼，让他将注意力放在庆聿恭身上，最好能来个两败俱伤。</p>

倘若景帝没有御驾亲征，陆沉自会笑纳这份大礼，但是眼下他很清楚此战题眼位于何处。</p>

“萧叔，相信你一定可以战胜那位宿敌。”</p>

陆沉心中默念一句，然后将密报交给肃立于旁的陈循，抬眼看向帐内众将，微笑道：“压力这么大？”</p>

除了路靖之外，其他将领都是他的心腹嫡系，自然不会故意藏着掖着，一贯耿直的徐桂当先问道：“王爷，这一战要怎么打？”</p>

“怎么打？”</p>

陆沉淡然道：“先看看那位景国皇帝的打算，明日以六才阵迎敌。”</p>

“末将遵令！”</p>

帐内都是沙场老将，听到六才阵这三个字就知道该怎么做。</p>

众人退下之后，厉冰雪望着陆沉眉眼间那抹不再隐藏的烦恼，起身帮他倒了一杯茶，关切地问道：“夫君，何不拖延一阵，等那位景国郡主动手？”</p>

“庆聿怀瑾虽然不是她父亲那种老狐狸，却也不是愚蠢鲁莽之人。”</p>

陆沉接过茶盏，冷静地说道：“景帝不死，哪怕只有一口气在，庆聿怀瑾都不会动手，因为景国人心还在那位天子身上，一言便可扭转局面。除非景帝死在战场上，酿成一场动摇国本的溃败，将二十余年的威望全部赔进去，庆聿怀瑾才有火中取栗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