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浸染人间。</p>

虫鸣之声时起时落，不经意间惊扰了夜色。</p>

终究归于静谧。</p>

脚步声悄然响起，陆沉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之中，随后来到那间正房的门外。</p>

方才已经沐浴更衣，身上的酒气消散许多，但他仍然停下脚步，低头稍作检视，确认没有任何不妥，这才推门而入。</p>

屋内光线明亮，红烛和各色装饰氤氲出喜庆的氛围。</p>

陆沉反手关上门，绕过屏风走向里间。</p>

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很温馨的景象。</p>

桌上除了合卺酒，还有两盘香甜可口的点心。</p>

换了一身大红长裙的厉冰雪坐在桌边，笑吟吟地看着他。</p>

原本明艳高贵的妆容已经洗去，她白皙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清新动人。</p>

“饿了吧？”</p>

“你怎知道？”</p>

“今天满朝重臣齐至，你身为主人难道还能先顾着填饱肚子？纵然是在酒席上，也得应酬往来，每个人喝杯酒再谈几句，时间就过去了。更何况你应对的都是心机深沉的人物，又怎能轻松下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肚子里除了酒水，怕是没有其他。”</p>

“还用‘你’？”</p>

厉冰雪闻言忍俊不禁，好奇地问道：“那该如何称呼？陆沉还是国公？”</p>

“咳咳。”</p>

陆沉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叫夫君。”</p>

“好。”</p>

厉冰雪将点心推到他面前，微笑道：“夫君，吃块点心填填肚子。”</p>

看着她恬淡的笑容，陆沉不免有些心虚。</p>

如果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王初珑，他肯定会笑纳点心，或许还会趁机摸摸王初珑的小手。</p>

但是厉冰雪给他的印象从来不是温柔小意，当年初见便是她率领数千精锐骑兵驰骋于战场之上，虽是女将却不弱须眉。</p>

“我吃了？”</p>

陆沉试探性地伸出手，拿起一块栗糕。</p>

厉冰雪皱了皱鼻尖，好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母夜叉么？”</p>

“当然不是。”</p>

陆沉没有再刻意纠正她的称呼，将栗糕丢进嘴里，然后快速解决。</p>

便在这时，一个茶盏出现在他面前。</p>

“夫君，请用茶。”</p>

厉冰雪语调轻缓，双手端着茶盏。</p>

陆沉如何能设想到这等场景，迟疑着伸手接过来。</p>

茶水温热，不冷不烫，刚刚好。</p>

看着厉冰雪不似作伪的温柔，陆沉忽地心中一动，于是问道：“这是顾婉儿教你的？”</p>

“哎呀……”</p>

厉冰雪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道：“居然被你猜到了。”</p>

陆沉心想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p>

“婉儿说，这世间男子不论身份贵贱地位高低，大抵都会有一种奇特的心理，那就是拿捏一家之主的姿态。换句话说，最好的妻子永远都是温柔体贴的类型，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丈夫的心。”</p>

厉冰雪眼中带笑，望着陆沉问道：“对吗？”</p>

“不对。”</p>

陆沉毫不犹豫地摇头，坦然道：“我不否认世间有那样的男人，但我肯定不是。”</p>

厉冰雪双手撑着光洁的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难道你不喜欢温柔体贴？”</p>

“喜欢，但这不是唯一。”</p>

陆沉凝望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特质，千篇一律从来不会动人心弦。你我既是夫妻，在互相尊重和包容的前提下，保持自己最本真的性格才是最好的相处模式。就像我从来不要求初珑活泼玩闹，亦不会让师姐应酬后宅，无非是希望大家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尽可能遵循自己的本心活着，这样才是长久之计。”</p>

“我明白了。”</p>

厉冰雪目光炯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想看到身边人都是一种模样，更希望百花盛开各擅胜场。”</p>

陆沉颇为难得地老脸一红。</p>

厉冰雪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p>

陆沉显然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微笑道：“这是当然。成婚之后，你依然是飞羽军都指挥使，依然可以带兵打仗，只要你自己愿意。”</p>

厉冰雪双眼弯如月牙儿，忽地欠身起来，在陆沉额头上吻了一下。</p>

“不过——”</p>

陆沉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有身孕的时候可不能上阵杀敌。”</p>

“嗯。”</p>

一贯极有主见的厉冰雪爽利地答应下来。</p>

随着陆沉这句话出口，卧房内的气氛似乎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p>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的合卺酒。 厉冰雪压下心中的悸动，岔开话题问道：“皇帝为何要赐你金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