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麟县到京城约有百二十里，因为沿途都是平整的直道，最多只需要三天。</p>

三百骑兵护卫着十余辆马车，不急不缓地踏上回京之路。</p>

居中那辆最宽敞平稳的马车里，一身青绿长裙的顾婉儿靠着软枕，眼帘轻垂姿态悠闲，宛若海棠春睡。</p>

另一边厉冰雪低声问道：“好看吗？”</p>

陆沉收回停留在顾婉儿面庞上的视线，右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揽着厉冰雪的腰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p>

厉冰雪轻咬下唇，拍了一下他作怪的手掌，却又不想闹得动静太大，惊扰顾婉儿的好梦。</p>

“冰雪最好看。”</p>

陆沉凑近一些，贴着她白皙的耳垂，然后清晰地看见厉冰雪整个后脖子都开始泛起红晕。</p>

如今大齐军中唯一的女将军身体发软，抬手抵住陆沉的脸颊，轻声道：“那天你和李老相爷谈了什么？”</p>

明知她是在转移话题，陆沉微笑道：“老相爷很体谅我的艰难，知道那些人在算计我，所以他不会帮那些人。他也很不容易，手心手背都是肉，两边都要顾及，于是我答应他会请旨北归，以后不会回京。虽说距离不一定产生美，至少能够免去很多纠葛，既然做不到两相欢喜，那就避免发生更加激烈的冲突。”</p>

“李老相爷对你真好。”</p>

厉冰雪发自肺腑地感叹着。</p>

陆沉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但是那只可恶的右手依然贴着厉冰雪的腰身。</p>

他有感而发道：“老人家站得高看得远，和朝中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不同，他这样做不止因为欣赏我，最重要的是尽量平息我对天子的反感，以免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只可惜老人家年岁太高精力不济，无法继续坚持站在朝堂上，否则天子根本闹不出这些风波。”</p>

厉冰雪微微点头，继而认真地看着他，问道：“那你会不会因此对我爹不满？”</p>

“何出此言？”</p>

陆沉颇为不解地迎着她清澈的目光。</p>

厉冰雪坦诚道：“这次你回京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处处陷阱，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但是我爹没有给你足够的支持，甚至连兄长都辞官归府。像李老相爷和荣国公都在想方设法为你提供帮助，可是厉家什么都没做，你心里是否有点芥蒂？”</p>

陆沉摇头道：“我怎会那样想？厉叔身体抱恙，你兄长又不谙朝堂争斗，说不定还会成为别人算计的对象。说实话，厉叔愿意将你嫁给我，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也是我这次决意回京最重要的原因。”</p>

厉冰雪定定地看着他，光洁白皙的面庞上绽放一抹灿烂的笑意。</p>

“遥想当年，你借着醉酒对我说出那番话，虽然我装着没有听懂，但心里十分触动，因为这是……这是第一次有女子如此直白地告诉我，她对我有意。”</p>

陆沉险些脱口而出两世为人，还好他及时收住。</p>

厉冰雪自然不知这里面的细节，她略带羞涩地笑着，继而道：“你那会也对我动心了？”</p>

陆沉点头道：“很难不动心。”</p>

厉冰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佯怒道：“这些年你藏得那么好，果然心机深沉。”</p>

“所以我想尽我所能，给你赔罪。”</p>

陆沉又贴了上来。</p>

这一次厉冰雪没有推开他，反而抬起左手攀上他的肩膀，将他按在车厢壁上，毫不迟疑地凑过来，清凉的双唇印在陆沉的嘴上。</p>

陆沉吃惊地微微瞪大双眼，然而看着厉冰雪眸中的深情，他略显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p>

车厢内很安静。</p>

另一边的顾婉儿没有动静，看起来睡得很香甜。</p>

唯有修长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唇边似有一抹古灵精怪的笑意。</p>

……</p>

京城，皇宫。</p>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p>

李宗本看着手中的奏章，心里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p>

京察虽然已经结束，但是这次的风波可没有那么容易平息。</p>

包括戚维礼、裴方远和娄焕章等人在内，此番京察一共有五十位官员被查办，其中超过一半被罢官免职，少数人如戚维礼还要接受有司的定罪和惩治，另外一小半官员则被降旨或者外调。</p>

朝堂震荡不可避免，与此同时空出来的这么多职位引得各方势力拼命争夺。</p>

整日周旋于各色官员之间，李宗本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才能大略解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