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599【万事无不尽】</p>

申时末刻，绵延十余里的送殡队伍终于抵达皇陵。</p>

梓宫将在皇陵内停留一晚，于明日清早吉时落葬。</p>

天子自有行在歇息，文武百官及武勋亲贵也各有准备，至于那些随从、仆役和民夫，中书早已令各部衙划定区域并且提供吃食。</p>

如今已是盛夏时节，在皇陵周遭囫囵对付一晚并不困难。</p>

皇帝行在附近，禁军、织经司、廷卫三重护卫，里里外外布置得密不透风，秦正和沈玉来亲自值守，确保万无一失。</p>

“罪臣拜见陛下。”</p>

一位年轻男子走进行在大堂，来到那位年轻天子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跪伏于地，一丝不苟地大礼参拜。</p>

此人穿着一身孝服，眉眼间只剩下一片寂然之色，曾经的轻狂与乖戾早已被将近两年的圈禁抹去。</p>

他便是先帝的第三子，因为庆丰街刺杀案被贬为奉国中尉的李宗简。</p>

“免礼，平身。”</p>

头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刻意温和，也无故作的冷厉。</p>

“谢陛下。”</p>

李宗简缓缓起身，眼帘依旧低垂，视线局限在身前一尺之地。</p>

“抬起头来。”</p>

那声音再度响起。</p>

李宗简稍稍迟疑，最终还是抬眼望去，只见端坐在那里的便是他的二哥，现在的大齐天子。</p>

这一刻李宗简心中百折千回。</p>

几个月前，他们曾经在秋山巷见过一面，那时候他称呼对方为太子殿下，对方则像很多年前一样喊他三弟。</p>

对于人这一辈子来说，几个月不过是转瞬之间沧海一粟，然而李宗简感觉是那般漫长和久远。</p>

久到面前的人变得如此陌生。</p>

沉默悄然蔓延。</p>

良久之后，李宗本起身道：“来。”</p>

李宗简没有多言，垂首跟在他身后。</p>

二人来到偏厅，李宗简目光微凝，落入他视线中的是一张圆桌，上面摆放着一桌席面。</p>

李宗本当先落座，指着对面说道：“坐。”</p>

“谢陛下赐座。”</p>

李宗简神情木讷，无喜无悲，坐在天子的对面，静静地看着面前略显朴素的菜式。</p>

李宗本又道：“今日无酒，以茶代之。”</p>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国丧期间需禁酒乐，天子自当作为表率。</p>

偏厅内除了他们二人，便只有苑玉吉在天子身侧负责侍候。</p>

李宗简缓缓开口道：“不知陛下召罪臣前来有何训诫？”</p>

“上次匆匆一见，没有与你多聊几句，后面也没有合适的机会。”</p>

李宗本眼神沉静，淡然道：“今天正好有些空闲，你又在不远的地方，所以想着不妨见上一面。”</p>

李宗简恭敬地说道：“多谢陛下开恩，允许罪臣参加先皇出殡之礼。”</p>

“不必谢朕，这是太后的懿旨。既然太后想让你为先皇送行，朕怎能违逆她老人家的心意？”</p>

李宗本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眼始终停留在李宗简的脸上。</p>

李宗简忽地轻叹一声，继而道：“陛下容禀，母后此举确实考虑不太周全，罪臣现今之处境皆是咎由自取，哪怕因此不能送先皇最后一程，这也是罪臣应得的惩罚。罪臣知道，陛下或许认为罪臣不太老实，但是还请陛下明鉴，罪臣在秋山巷一直与外面隔绝开来，没有任何可能怂恿母后行事。”</p>

这个解释略显直白，不似他过往的风格。</p>

李宗本不置可否，抬手指着桌上的素菜说道：“不必紧张，先填饱肚子。”</p>

李宗简便拿起筷子，他才刚刚向前伸去，便听李宗本说道：“其实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年朕非常羡慕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