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在骑马奔逃。
区景临死前,曾经怨恨过他,觉得糜芳骗了他,说好的一起突围,却突然不见踪影。
但是糜芳自己却知道,在山顶的骑兵下山之前,他是真的决定凭借一腔悍勇去突围的。
反而满山骑兵穿林下山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天下,并州狼骑、西凉铁骑都成旧梦,只有虎豹骑还有如此骁勇。
上一次遇见虎豹骑,他和董承一起渡河断粮道,却被曹纯领着虎豹骑堵个正着。
在那一次,他就被虎豹骑杀破了胆,再给他三千步卒,他也不见得敢于直面虎豹骑。
于是,在区景抬头看骑兵下山的功夫,糜芳想到的只有逃走。
他甚至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让僵硬的双腿挪动。
逃,一定要逃,这是他坚持的唯一信念。
但是北方有毌丘俭,南方有徐晃,山上有虎豹骑,他能逃到哪里呢?
在所有人都被骑兵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糜芳做了一个大胆的举措。
他悄悄靠近毌丘俭的营寨,从营寨处逃走了。
进了营寨,他才知道他们这一仗输得多么冤枉,这营寨内竟然只有极少守军,连他一人进来,都轻松的逃了出去。
他没敢看身后,因为他知道,区景和他的士兵都完了。
这半年来,他的大哥糜竺死了,他的主公刘备一逃再逃,他也练就了逃亡的本领。
他先向北迂回,抢了斥候的马匹后再转向南方。
这一路坎坷,他躲过了无数的搜索队伍,终于从五岭钻出。
在三江汇聚的地方,那座坚城就在面前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人在攻城,这很正常,曹军两万多人南下,不可能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护送满宠上任,更不可能是来观光的。
攻城,拿下苍梧乃至交州,才是他们的目的。
可是……
只有三个人攻城是怎么回事?
……
“嗖嗖嗖!”
箭矢朝着快速跑动的黄忠不断射去。
就算黄忠骑术精湛,马匹速度极快,双手只顾着拉弓的他,也不可能躲掉所有箭矢。
就在一支羽箭直奔他的要害之时,只听“当”的一声,羽箭已经落在了地上。
黄忠俯身在马鞍上,头向侧后方看去,只见一个白甲白盔的将军一手持枪,一手持一面大盾,朝他笑道:“老将军,北府将军让我来助你!”
“张将军!”
黄忠诧异,又听另一侧也有人说话。
“黄老但专心射箭之事,我魏文长定不让一支箭射到你的身前!”
黄忠转头,正是魏延在说话。
年轻的红色面庞上满是兴奋,他同样执着一面大盾,支起盾牌,挡住箭雨。
黄忠心中清楚,他本不需要如此冒险靠近城墙,但是为了震慑敌军,为了报答曹无的知遇之恩,他愿意这样做。
但是张辽、魏延却没必要,这二位更没有必要拼命,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在后边看着就行了。
然而北府将军曹无派他们来护自己周全,这两人也真的冲上来了。
曹无、张辽、魏延,这三人在黄忠心中的分量顿时重了起来。
若说一开始,黄忠只是报答知遇之恩,那么现在,黄忠对曹无已经有了忠心。
父母给他起名叫个忠字,可是六十年来,他还从未碰到过需要忠心的目标。
现在,他有了。
“多谢二位,再近一些!”
黄忠顿生豪迈之气,在两人的护送下快速前行。
三十步,十步……
马匹行进速度极快,追风赶月一般到了城墙近前。
“够了!”
黄忠怒喝一声,手中拉满的弓弦积蓄好了力量,双臂和强弓以腰腹为轴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箭尖从指地到了斜指城墙。
张辽、魏延适时的将盾牌斜举,保持着和弓箭同一方向。
从城墙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两面大盾遮住了三人,中间露出一截箭尖。
“避退,避退!”
赵云连忙大喊,其实不用他喊,吴巨和简雍都已经朝后走去,之前在射箭的士兵们也人人自危,本能的向后躲避。
一时间,箭雨停了,所有人,包括远处的糜芳,都在盯着黄忠举起的弓箭。
那泛着寒芒的箭尖底部,圆圆的包裹被绑在那里,血迹还在不断渗出。
“区景的这颗头颅,你们接着,若不投降,便如此人!”
黄忠再次大喝,然后松手。
推如泰山,发如虎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