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鉴,臣在匈奴的牧民家里,每日从早到晚,足足挤了三个月羊奶。
莫说识马了,就连绵羊与牦牛的品种,臣也能为陛下说出些门道来。”
“看来,只坐而论道是不行的,”
刘季刚想顺势讲几句为官之道,眼光忽一闪,落在了马队中几匹四肢瘦弱、躯干肥硕的马身上,皱着鼻子问,
“——诶,队尾的那几匹,是谁家拉车的马混进来了?”
“那是臣从御厩里提来的,本想着做个对比。”
夏侯婴瓮声瓮气地说,黑红的脸上一阵颓唐失望,
“现在看来,也不消对比了,简直高下立判。”
“你瞧瞧它们那个大肚子,都是吃豆子撑的——”
刘敬小声嘟囔,本想多批评几句,被夏侯婴一阵凌厉的眼风扫来,便讪讪地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刘盈与一群少年郎官看到这么多彪悍新奇的良马,各个摩拳擦掌,奈何皇帝、皇后与朝廷众臣都在此,不敢造次,只得眼巴巴地瞅着宫城的卫将军吕泽。
吕雉眼尖,早看出了这群少年的心思,莞尔一笑,对兄长说,
“看他们跃跃欲试的,不妨都上马,骑着跑几圈给陛下看看。”
吕泽一声令下,少年们雀跃奔过去,纷纷纵身援鞍上马,一个个神色得意,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而将他们七手八脚的行动尽收眼底的吕雉,却紧紧蹙起了眉头,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机要关节似的,紧张地思索起来——
眼前这一幕,似乎总缺了点什么,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忽然,她双眼猛地睁大,失声惊奇道,
“怎么,你们骑马,都不配马镫吗?”
极度惊诧之下,她的音量不觉提高,在场人等皆清晰可闻。文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默不作声,而几名武将不约而同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皇后,
“马镫是何物?”
“你们此生,从未见过马镫,从未用过马镫?”
吕雉震惊至极,连连追问,而众人大惑不解的神情,则清晰地告诉了她答案。
是了,她暗怪自己重生后的一年来疏忽大意,明明数度出入军营,却不曾真正留意战马周身的配备:
此时的战马,配有衔辔(pèi)、鞍鞯、革带,甚至连装饰的璎络也丝毫不差,乍看上去,与九百年后盛唐的骑兵无异,但却唯独少了悬挂于马腹两侧的马镫。
“怪不得!怪不得!
如此一来,匈奴骑兵可破!”
吕雉旁若无人地说着,扬起一侧眉毛,语气中喜不自胜。
她今日戴着支翡翠凤凰金簪,自精雕细琢的凤口中又衔着三串垂下的小小白珠,伴随着她的喃喃自语,白珠在阳光下微微摇动,熠熠生辉。
见刘季正望着自己,她胸有成竹地走到一匹浩瀚马旁,对马背上的周亚夫说,
“你骑着它,跑上一圈,跑快点。”
周亚夫满脸惶恐,但还是乖乖依皇后所言,右手稍用力,在马臀上重重一击,马儿直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