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深念周苛的忠勇,遂果断将御史大夫之位,传给了周苛的弟弟周昌。
周昌亦不负重望,跟着刘季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并完美继承了哥哥的性格,成为了朝中最硬的一枚刺头。
“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只是不知,这次周昌到底怎么了?”
吕雉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刘季揉揉眉心,强行憋回眼底的热意,只说,
“前日我叫他来议事,他,他竟然骂我是桀纣之主。
你若是皇帝,这种臣子,你能忍吗?!”
“呵,这话竟问到点上了,若是我,我还真能忍。
并且,我也不是没有忍过。”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自古以来的明君,谁不是这么忍过来的,包括上一世的她。
吕雉心下暗念,只没说出来,却笑问,
“陛下究竟做了什么,逼得他这个老实人,连桀纣都用出来了?”
“咳,还不就是与戚姬的那点琐事,他又看不惯了。”
那日午后,刘季在禁中理事,奏章看得厌烦,照例遣人唤戚夫人前来娱乐陪伴。
这是皇帝的老习惯了,禁中伺候的郎官与宫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戚姬自打入汉王后宫以来,盛宠无双,哪怕在紧张的战争间隙,只要环境允许,刘季都会把她接到军中,时刻陪伴左右。
她容貌艳丽,善鼓琴,歌声凄美绝伦,又精于舞蹈,最擅长的便是翘袖折腰之舞,一舞起来,当真如弱柳扶风,娇眼如波。
因此,尽管她对政事丝毫不懂,但能在案牍之劳外看到她曼妙的舞姿,于刘季来说,亦是一大乐事。
汉承秦制,贵族与官员们均尚玄色,衣着服色以庄重沉稳的黑色、深色为主,但戚姬天生丽质难自弃,偏爱独辟蹊径。
翩翩而来的她,穿着件浅绿色对鸟菱纹曲裾丝袍,层层叠叠的下摆随着步履轻轻摆动,如湖面上荡漾的莲叶与碧波。
她轻轻坐到皇帝的榻沿,刘季笑着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指间戴着好几枚亮闪闪的彄(u)环,摸上去甚是硌手。
“这是新做得的?”
“正是。这叫百炼金,相传要以纯金淬上百次,方能打得如此细,却又有光彩。
妾打了好几十枚,只这几枚是最亮的。
莫非,陛下觉得不好看?”
她轻笑着将雪白的手伸到刘季眼前,让他看个清楚。
“不好看,太亮了,像点着几盏灯似的。”刘季摇头。
“既然陛下不喜欢,那妾便不要了。”
戚姬秀眉一蹙,娇嗔着飞快取下彄环,赌气似往地面一掷,又对随行的侍女笑道,
“鸣玉、耀光,赏给你们了。”
说罢,她不再看地上的指环,只倚在刘季身侧。
侍女们忙伏地去拾乱滚的金环,谁知却有一枚不听话,咕噜噜地滚到了门口。
门外正有一人欲上堂奏事,却是周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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