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莫非这位大阏氏,母家的出身比较高贵?”
刘敬信口猜道,想来世间的事情,万变不离其宗。
纵使风俗不同,但匈奴王权的构成,总是不离十的。
“刘大人果然聪明,一猜即中。
现在的匈奴草原上,若说势力最大的家族,要数挛鞮(ánd)氏了。
故去的头曼单于,以及正当权的冒顿单于,都是挛鞮家族出来的。
但是,除了最大的挛鞮氏之外,还有呼衍氏、兰氏、须卜氏这几大姓,也是一言九鼎的国中名族。”
“明白了。
所以,连冒顿也不太敢惹的大阏氏,势必来自于这三姓中的一家了?”
“正是。
这许多位阏氏中,自然有地位高低之分,最尊贵的那位,被称为颛(zhuān)渠阏氏,也就是最大的阏氏。
眼下这位颛渠阏氏,正是呼衍王的长女。”
匈奴长期实行氏族外婚制,不同的大氏族之间有着互相通婚的传统,单于的各个阏氏,也多是名族之女,或出自功臣之家。
核心的挛鞮氏在整个匈奴社会中处于主导地位,出身于挛鞮氏的单于掌握草原的最高权力,也掌着兵权。
而其他姻亲氏族则处于辅政的位置,同时也掌握着部落上的部分民政与刑狱权力。
“颛渠阏氏实在太拗口了,我还是叫她大阏氏吧,反正就是皇后的意思呗。
那……这几大氏族,在单于面前,有议事权吗?
我的意思是,若遇到什么军国大事,匈奴王庭也像我们一样开朝会,靠着皇帝与众臣集思广益吗?”
刘敬眼珠转了转,追问了一个似有深意的问题。
聂叁隔着厚厚的翻毛獭皮帽子,搔了搔头,又憨厚地笑着说,
“军国大事,我们平头百姓的,也说不好。
只是我从旁冷眼看着,原来头曼老单于健在的时候,遇有大事,还是会开‘大吐扑兰提’的。
这个大吐扑兰提,是匈奴语,我也说不准什么意思——”
“——大概类似于我们的廷议,或者上古时期的诸侯议事,对吧?”
刘敬有点想笑,心说这一套我可太熟悉了,不就是中原民族的老套路,换了个名称而已。
于是,他忙不迭地接话,启发老聂继续讲下去。
老聂点头如捣蒜,
“对对,反正早年间,几大氏族还是有商有量的,每年牧场怎么分配、氏族之间的儿女婚事怎么定、要不要组织起来南下去抢东西。
甚至连下任单于的人选,都靠着众首领合议来定。
只是,冒顿单于继位后,这些规矩都改了,眼下的所有大事,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彻底懂了,刘敬心想,这冒顿单于弑父自立时,把当时的太子、太子母阏氏与众多叔父都屠戮干净了,可谓心狠手辣,乾纲独断。
因此,所谓的大吐扑兰提议事,大约也形同虚设,对他起不到任何制约作用了。
“冒顿这么干,另外几大氏族,能忍下这口气吗?”
刘敬远眺着山坡上的羊群,悠悠地问。
“咳,有什么忍不忍的,这都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