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滕公夏侯婴的窘态,吕雉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也难怪夏侯婴整日愁容不展,他年轻时曾任沛县的厩司御,后来一直以车兵部队从征刘季,最是知马懂马,爱马如命。
若说对马政之了解与重视程度,恐怕满朝无人能出其右。
“此次劳烦太傅,替滕公与我们深入边郡,实地探查。
查查各牧苑的家底还剩多少,也斟酌一下,日后需如何整饬改革。”
未等张良回答,刘肥抢先一步说,
“儿臣以为,母后不必太过忧虑。
我怎么听说,即便不算上今春出生的这批小马驹,六牧下辖的草场里,少说也有两万匹壮马,从中挑选些军马出来,想必不会太难。”
看他如此乐观,吕雉一时懒得去计较他是真心还是装傻,只不好扫了少年人的一片热忱兴致,待了片刻,方缓缓道,
“洛阳与陇西相隔两千里,阿大,你还是眼见为实吧。
再说,马与马,也不一样。
匈奴人有四色神马,分别为白马、青駹(áng)马、乌骊(lí)马和赤骍(xīng)马,每种都疾如风电,神勇无敌。
唉,也不知道咱们中原的马,是否可与之匹敌。”
直到今日之前,刘肥从未细想过,马匹竟有品种优劣之别,一时愣住,张口结舌。
只一瞬,张良已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答道,
“《伯乐相马经》现虽已佚失,但老臣因机缘巧合,曾有幸读过,至今还略记得一二。
此行,老臣定会审慎观察,把咱们马匹的品性摸透,顺便,也把相马之术重新梳理一遍。
至于是否需要从域外引入胡马,还请静待老臣的消息。”
吕雉不住颔首,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而刘肥,听着二人看似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忽的从相马之术跳到了引入胡马,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张良此次辞行,显然有备而来,一开口,便提到了两个至关紧要之处,一为陇西,一为胡马。
吕雉与他口中的陇西,大抵包括陇山以西、羌水以北、洮水以东、湟水及六盘山以南的地域。
自隋文帝开始,因其地水草丰美,人民善牧,陇西牧就成为了隋唐至关重要的官营牧区,常年养着十多万匹优良官马,并总领统辖其它牧区,是诸多边郡牧苑之首。
只是万万想不到,汉初的张良,也于绵延千里的西北边境各牧中,一下子选中了陇西郡,作为他们的基地,真英雄所见略同。
还有胡马。
隋末大乱,唐高祖李渊太原起兵伊始,便从太原与突厥的互市上,一口气购入了五百匹突厥好马,以充精锐骑兵之用。
曾伴随太宗李世民南征北闯、立下赫赫战功的昭陵六骏中的特勤骠与什伐赤,也为产自突厥的胡马。
尤其是特勤骠,是令太宗此生念念不忘,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匹天降神马。
听太宗说,那特勤骠毛色金中透白,在阳光下灿然生辉,似由纯金雕塑而成。
而它驰骋起来更是勇猛,日行四百里毫无倦意,曾载着太宗于敌阵中八进八出,应策腾空,如有神助。
后来,胡马的来源逐渐扩大,也逐渐稳定下来,不仅可来自互市,也源自诸国的进贡,品种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而大唐太仆寺官员们的见识,也随着眼界的开阔,与日俱增了——
产自吐火罗国的汗血马,与东曹国的汗血马,虽都叫汗血马,但脾性大有不同;
来自骨利干国的良马,头颈壮似驼牛,筋骨最为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