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竟有如此厉害的皇后(1 / 2)

室内陈设正如寻常农家,矮案上摆着盏小小的陶灯,一灯如豆,火光暖烘烘的,更衬得窗外的雨下得急了。

四人围坐在简陋的木头食案边,身下是粗糙濡湿的半旧竹席,显得有些局促。

但正因着陋室逼仄,又意外地拉近了这四个原本分属不同阵营的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外戚,一个老谋深算的开国谋士,一个岌岌可危的异姓楚王,还有,一个逃犯。

尽管张良来时早有准备,但与被皇帝念兹在兹的钦犯共处一室,把酒言欢,倒也是今生从未有的奇遇。

而韩信,虽在初见钟离眜时流露出压抑不住的狂喜,此时却又收敛了情绪,陷入了一如既往的郁郁沉思中。

想必,向来谨小慎微的他,已经开始担心这位老友暴露的风险了吧。

钟离眜察觉到大家溢于言表的紧张与焦虑,不动声色地从炉上取下温酒的三足铜鐎(jiāo)斗,将张良面前的耳杯斟满,

“这是乡野村酿,昨日方从村口沽来的。

虽比不了你们城中的佳酿,倒也别有风味,请先生尝尝。”

张良道声谢,端起耳杯喝了几口,但觉芳香酷烈,辛辣回甘,不由得赞了一声“果然好酒”。

见闻名遐迩的谋士如此随和,钟离眜心下亦是敬佩,又为他续斟,接着说,

“子房先生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可识得你,想当年鸿门宴上,我曾于账外,远远窥见先生尊容。”

鸿门宴暗流涌动之际,钟离眜与韩信均为项王军中的执戟郎中,虽不曾在宴席中侍卫,但樊哙闯帐的阵势,他俩也都亲眼目睹了。

“那时,大伙私下悄悄说,张子房运筹帷幄,堪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若注定不能为项王所用,索性把他一刀杀了,以绝后患。

可惜啊,项王最终没听我们的,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时也,命也。”

他呵呵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转向韩信说,

“还有你。

你在淮阴重金酬谢漂母的故事,可是连我这山野村夫都听闻了。

虽衣锦还乡,我看你如今这日子,也未必如先前所想的那般畅快罢。”

钟离眜自斟自饮,将手中耳杯与韩信的一碰,仰脖,再次饮尽。

张良露出笑容,这人一派赤诚坦荡,确是条好汉,难怪韩信会舍命保他。

吕释之深知这次会面事关重大,每个人的身份皆无比敏感,不便久留,便急急切入正题,

“钟离啊,子房先生与楚王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与你相商。”

“什么要事?莫非我的行踪败露了?”

钟离眜口中问着,敛去笑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侧旁榻边,从榻角堆着的一摞麻衾中,摸出了一把螭龙首短铜剑。

他左手持剑,转向他们,从容地说,

“若是如此,那不劳诸君烦恼,我此刻便自刎于此,省得你们大家费事。”

他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想是已在心中脑中演练过无数遭了。

“不是,不是,钟离,你想到哪里去了,快快回来坐。”

吕释之被他的反应惊到,连连摆手,

“你现在安全得很,若你愿意,尽可以一辈子这么隐居下去。”

“那,你们所为何事啊?”

钟离眜拿着短剑,缓缓坐回案边,充满疑惑。

张良呷了一口酒,盯着他,字斟句酌地说,

“是这样的,朝廷已下定决心,要彻底肃清北边,解决匈奴之患。

汉匈之间,早则三年,晚则五年,必有一战。”

钟离眜不再喝酒,只静静听着,面色在跳动的灯火下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你也曾是带兵领将之人,知己知彼,才是百战不殆之法门。

朝廷大约会派出若干谍者北上,只是——”

张良略带迟疑,似乎在寻找更好的措辞。

“——只是你们担心那些蛮子多疑,若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无异于前功尽弃,谍者只能传回边角消息,却无法触到王庭的核心。”

钟离眜迅速接了话,点破了大家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