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绰道:“曾经时机不到,我担忧告知您,您却想要收揽此人,而此人却不可能被招揽,只能够为小义赴死,所以没有告诉您。”
“此人名叫聂政,曾与我墨家公造冶比剑不分胜负。几十甲士,在此人剑下皆如草木。原是晋人,后除恶杀人,逃亡于齐,与屠夫为伍隐于市井之间。”
公子连念叨着这个名字,点头道:“此人……竟与公造冶不分上下?”
商丘一战,公造冶成名,虽没有拿走俘获楚王的威名,但是适却将许多事写于“报纸”上,传播市井。
与鲁阳公比戈而胜、幼年时除恶杀二十余人、冲进楚阵之时投掷火药雷几十步等等的传闻,早已经遍布市井。
公子连又多听胜绰谈及这人名号,又知道胜绰本事,见胜绰这样说,便知此人必是勇士!
胜绰见公子连神往,笑道:“于剑术,我所不及者,不多。此人之术,我虽未亲见,但公造冶曾与此人比剑相平,而公造冶败我只需五剑。所以此人的勇武,是可以说知的。”
“公子可亲遣人,以重金相赠。他未必喜欢金玉,却喜欢您这样的人可以重视他。这就是公造冶常说的小义。”
“您也先不必求他什么事,等到时机来临的时候,只需要您一句话,此人必会赴汤蹈火。”
“届时,我于洛阴为您求名,聂政可于秦地效专诸刺僚之事。您叔父每年都要祭拜河伯,为河伯娶亲,这就是机会。”
“若他死,您又有我在洛阴为您闯下的名声,那么您就可以返回雍城了!”
“这一次王子定奔郑,晋楚再争,与您正是天赐之机。”
公子连叹息道:“可若是我叔父不出兵夺西河呢?先生的一切谋划,都源于叔父出兵夺西河,我也相信先生的判断必败于吴起,可若他不出兵呢?”
胜绰大笑道:“公子,他若这样的时机都不出兵,贵族依旧支持,那么您觉得你还有必要谋划回雍城的事吗?所以,这个考虑是没有必要的。”
“他不出兵,政事稳固,贵族信服,您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这难道不就是列御寇所言的‘杞人忧天’吗?天若塌陷,您忧虑又有什么用呢?”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
秦公子连听了胜绰之言,恍然大悟,亦大笑。
是啊,若是这种天赐良机,自己的叔父都不需要出兵夺西河来增加威望、保持合法性,显然已经压制了国内的贵族。
要知道,他自己的曾祖才死了二十五年,那可是被贵族逼着自杀的。
若是自己的叔父能够做到压制贵族,自己哪还有什么希望回国夺位?
这不正是列子所说的那个忧天的杞人嘛?
他起身拜谢道:“我若能够回雍城,终此一生,定不负先生!”
胜绰亦回拜道:“我所求者,富贵功名,生当鼎食,施展抱负。为公子谋划,就是为我谋划,您的话让我可以安心了!”
两人拜后,便即安排胜绰带墨者秘密入洛阴、遣派人前往齐地赠礼聂政之事。
…………
魏侯宫中,七十余的魏斯面露笑容,与身边近侍道:“传告墨家禽滑厘,寡人今日有客,不能见他。”
那近侍领命而去,魏斯踱步绕殿而行,笑意愈发彰显。
这半月来,他一直宴请禽滑厘,听禽滑厘诉说弭兵会之事,不得不承认墨家这些人却有才能。
田子方、段干木等人,当年与禽滑厘为友,后禽滑厘叛儒而归墨,名声不减当年,只是名于市井而非朝堂。
商丘一战,天下君王震动,禽滑厘这位墨家已基本定出的下一任巨子,也随着墨家而名动。
墨家不是一个人的,商丘之事也不是靠几个人做成的,墨家是个组织,组织内的下一任巨子也就不得不被各国君主礼遇。
稼穑铁器、火药守城、穿阵突击,种种这些,都让天下君王对墨家有了足够的重视。
弭兵会一事,他本也赞同,这是能够争取到的好结果,从而消化掉中山国、继续变革发展压迫赵国。
他已经老了,自己的儿子才能不如自己,自己必须要为魏国留下足够雄壮的基业。
况且,吴起、西门豹等人,也都支持参与弭兵,为魏国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败齐、灭中山、得西河、天子封侯,这一切已经足够,魏国也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可是,当熊定奔郑的消息传来后,弭兵会的一切美好,与这件事相比,都已相形见绌。
魏最大的敌人是楚,只要能够把楚削弱,魏国有的是时间来休养生息,自己有生之年也可称为天下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