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自由与杠精(1 / 2)

“就是这,山果居,马上要转让了,你们猜,我卖了个什么价钱?”

当鲍老板说到这里时,证实了我的猜测,它卖了个好价钱。

“实话说呢,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对它还是有感情的,虽然有很多人出过价要买它,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至少,我们几位,在这里留下的感情,就让人舍不得。”

这只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舍不得,是因为价钱不够高。为给感情赋值,为给友谊标价,才有这些所谓的说辞。

“但是,我的事业重心已经发生变化了。原来以为可以在这里隐居一辈子,去了趟香港,会了会同行,发现我已经落伍了,要追赶,要发展,我必须得重新出山了。”

所谓隐士,大多是在现实中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躲在安全的角落舔呧心灵的伤口。真正的隐士,是有孤独的事业的。鲍老板不甘寂寞的性格,注定了他成不了真正的隐士,大不了,与唐代的终南路线差不多。以隐示高,一有机会,高调出山;先名后利,以隐士之名,作高士之状,抬高身价的一种方法。

在大家的目光之下,鲍老板神秘地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万法归一,道生一,这个山果居,一千万盘下来,一个亿卖出去,都是一。是不是巧合?是不是注定?是不是上天安排好的?”

扯那神干什么,不就是发了财嘛。

当然,我们嘴上都恭喜赞叹,说鲍老板好眼力,好头脑,好财运。我心里知道,这一个亿的来源,在于蔡老师讲课时的植入广告,把添头卖成了正货。风水,这个标签,果真有用。再想起爸所说的商业技巧,还真是,没逃过老人家的判断。

当然,刘老师也假模假样地说到:“钱是好钱,但我们今后聚会,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呢?”

“这也是我犹豫好久的原因,没办法,干事业,有舍才有得。我到北京,暂时找一个地方,作为我们临时聚会的场所,只能这样了。各位,我要认真再干十年,就打算洗手不干了,退休养老,到时候请大家喝酒,大家可不准不给面子哟。”

酒杯已经端起来了,豪言壮语也喊起来。目前,喝酒已经进入第二阶段。当然,进入第三阶段时间不会太长,因为鲍老板本人,好像已经有点多了。

在酒桌上的心态各人不同。董师傅是为好酒好菜而来,他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豪爽;刘老师是为攀附大佬而来,在他认识的朋友中,其余几个人,都算是有钱的人;班长为纯粹面子而来,毕竟交往比较多,人家邀请,面子也是要给的。我是为探究鲍老板商业秘密而来,证实着自己的猜测。

而鲍老板,需要在故友面前,展示成功。这是中国人的特性,如同富贵还乡,才能证明成功的意义。我估计,他接下来要开的同学会,会一直从小学中学安排到大学,而且必须有当年的学霸、帅哥和美女同学,不这样,不足以品尝成功的滋味。我知道,他迟早要面临小苏式的困境,众多故旧吃大户的烦恼,肯定会接踵而来。

他此时的心态如同他喝酒时的状态,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老鲍,财务自由了。

财务自由是一种状态,大概上,也与钱的数目有关。人的收入,总体上分工作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当你的财产性收入大于你的开支时,你都可以说自己财务自由了。也就是,即使不干活,也基本不为钱发愁。

但是,这种舒适的状态,究竟有没有数目上的规定性呢?下限肯定是有的。比如,你一千万都没有,说不上自由。但有没有上限呢?恐怕没有。

这里的秘密在:开支。按国家的规定,如果一个人的开支仅限于维持生存,那么,低保标准金就是下限。当然这个开支肯定是不够的。这里所说的自由开支,是指能够满足自己欲望消费的开支。

欲望有大有小,所以,金钱数目没有上限。这就解释了,许多贪官,为什么早就在数目上超过一个亿了,还要不停地捞钱,甚至把捞钱本身,也当成一种欲望。

这种欲望,必须是有节制的,与整个社会相适应的开支。旅游、娱乐、购物,甚至偶尔爱心萌发时的小慈善,都算是合理的开支。也就是说,一般说的财务自由,是作为支撑普通人欲望的开支而言。

有人发财后,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习惯于在恭维和自由中,把自己当神,那么,再多的钱,也支撑不了他的欲望的。他不会自由,他只不过是虚假感觉的奴隶。

还有一个说法,财务自由的感觉应当是这样的:凡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个定义或许听起来有道理,但确实缺乏逻辑。关键在于如何定义“问题”。我们知道,许多问题是钱无法解决的,如生老病死。当然,许多问题是因为缺钱带来的,所谓,没有钱万万不能。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我当年流落武汉时,被穷困束缚了自由,以至于沦落到江湖的最低层,几乎与乞丐无异。但在当时,我觉得那个在长春观算命的老头,就算是财务自由了。他不愁吃喝还和剩余,并且,熟练的技术,使他的财富日渐增长。

再进一步,钱哥,也算是财务自由了,但为了这个自由,他付出了人生自由,最后进了牢房。

许多问题是自找的,你如果不认为它是问题,它就没问题。只要你把自己当普通人,就没有那么多问题,一切变得简单,财务自由就很容易实现。

比如,你满足于坐公交出行,比如你愿意享受路边小店,比如你三餐有酒就得意,比如你看场电影就开心。这种自由感,是容易达到的。但是,你非要当那万绿丛中一点红,开车要炸街,唱歌要包场,出行有专机,全球嗨翻天,那么,要解决这种由自身延展的欲望带来的问题,实现财务自由就困难得多。

我本是一个农民,农村、山泉、有点田,曾经是我的理想,如果要实现这种自由,我早就可以达到。今天,我没有为钱发过愁,并不是我真正实现了财务自由,而是因为我没找到人生方向,我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欲望真相,我并不知道自己有哪些问题。这些问题中,哪些是用钱可以解决的,需要多少钱。

我只知道,我现在面临的问题,钱无法解决。

那么,财务自由的真正含义是什么?我觉得,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在法律和现实的范围内,你不想做什么可以不做什么。

比如,你不想做这种工作、不想伺候这个老板、不想跟这个女人、不想住这个房子、不想开这种车子,甚至,你不想自己开车,都行。你可以换。这就是自由。

不需要出席不喜欢的聚会,不需要巴结讨厌的人,不需要做无聊的事,不需要接触不喜欢的人。这就是自由。

但达到这种自由的标准是很高的。在北京,究竟应该有多少钱,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这种标准,一个亿肯定是够了。用一个亿做最保守投资,每年固定红利至少可以得到五百多万。平均到每天,可以花销一两万元钱,这对于供养一个家庭或者满足一个普通人的欲望,已经没有问题了。

前提是,你得把自己当普通人看待。如果你不把自己当普通人,把自己当帝王,如同喝酒时,有人把自己当皇帝,有人把自己当上帝,这就离失败不远了。但是,人的欲望就是这么怪,总想当大人物,总想试探自己在社会人群中的底线和顶点,这种社会关系和位置的探索过程,如果单纯用钱来实施,就会变成小苏那样,成为难以支撑的一个烦恼或者笑话。

有一种人,喜欢跟社会杠。用钱杠,那些自认为发了财的人。用话杠,那些自认为会找茬自认为聪明的人。用身体杠,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当不了运动员,也要逞匹夫之勇。

最终,这都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用钱杠的人,破产是最容易的,上当或者受骗也是归宿之一。用话杠的人,在人群中是最讨嫌的,估计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用身体杠的人,大多进了牢房。

但是,杠精却从来没有短缺过,一如继往地在社会大潮中露出头来,用最后的力气,大喊一声,根本没考虑到,下一步,他就会呛水。

财务自由这种状态,不会长存于杠精的世界。因为,有点钱,被迅速被他自己杠完的。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纯属以卵击石。

既然杠精的结局如此悲壮,为什么会产生呢?我发现,近些年来,这种人还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