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引发的血案001(1 / 2)

车震引发的血案001

腊月二十三,小雪,一辆黑色的汽车行驶在南平市的大街上,车的后排坐着一个俊朗的中年人。(最新章节)

这个人,就是南平市的新任市长赵慎三。

这一次省委的调整的确非常雷霆,因为马上要春节,所以腊月十六才研究、谈话、下文,腊月十八省委组织部就兵分多路,迎来送往,把h省的各路诸侯安排妥当了。从那天起,原纪委副书记赵慎三,就有了新的身份,南平市市委副书记、市政府一把手市长。

上任这几天,他并没有真正安心的适应市长的工作,全部的精力,都无奈的花费在应酬上了。无数的贺喜酒宴需要他或参加或解释为何无法参加,无数贺喜别人的酒宴需要他安排跟邀请,还有送走从南平调离的干部,还得迎接陆续配过来的副职们。

一直到今天,这些钱塘江大潮般的应酬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而他也不得不牺牲了回家过小年的机会,赶紧去市里处理一下堆积如山的、亟待他这个市长大人批复的各类文件,跟需要他签字发放的财政资金。

h省今年的冬天,是一个多雪的季节,三五天就会或大或小的下一场。前几天刚晴,今天早上就又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密匝匝的小雪粒子,赵慎三从省城走的时候下的还不算大,这会子已经打的车玻璃“沙沙”之响了。

突然,车停了,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思考问题的赵慎三惊讶的睁开眼睛问司机秦晓:“怎么回事?”

“赵市长,前面好像发生交通事故引起塞车了,我看看能不能绕一绕路。”秦晓答道。

秦晓下车转了一圈回来,就满头是汗苦着脸惶恐的说道:“赵市长,快年关了,城里到处都不好走。前面是南河大桥,因为下雪桥面结冰引起了连环追尾,就这一眨眼功夫,咱们后面也堵严实了,连调头绕路都没法子,这可怎么办呢?”

赵慎三摇下隔音良好的车窗往外看了看,瞬间,他就从刚刚那个清静、封闭的空间陷进了一个噪杂的世界里,铺天盖地倾洒而下的雪粒子笼罩中,他身处的位置成了一片汽车的海洋,一辆辆颜色各异的车顶在雪雾中朦胧着,狂躁症在每一个出行受阻的司机间以让人恐怖的速度蔓延,各种喇叭鸣成一片,骂天骂地骂路骂官骂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情景,几乎让人有一种时空错乱,穿越回到没有文明的远古时代的感觉。

“走不动就等等,咱们也不是超人,不能反穿**扛着车飞过去嘛。”赵慎三看着自己这位新的司机大冷天急的满头汗,知道他恐怕得罪了自己这位新老板,就幽默的说道。

看赵市长心情并不显得糟糕,秦晓如释重负的笑了,他能够伺候这位在全省都大名鼎鼎的市长大人,在庆幸之余还是很有些惴惴不安的,生恐这位从省纪委下来的大老板脾气大难伺候,一着不慎就会惨遭驱逐。秦晓明知道赵市长办公室里有多少人在等候,让市长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是一个司机无法推卸的大罪过。

秦晓还知道,因为赵市长这几天没空处理问题,市长秘书暂时也还没有确定,竟是南平市政府秘书长李南辉亲自打理赵市长的日常事务,也不肯暂时指定一个年轻人先过来伺候着,可想而知整个市政府办公厅对赵市长是多么的敬畏,他这才会压力这么大的。

“这几年买私家车的越来越多,南平的塞车也越来越厉害,特别是这段路,您看大桥四周都是棚户区,拆迁也推动的不好,就更堵得厉害。”秦晓解释道。

赵慎三突然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秦晓赶紧说道:“天冷,赵市长您别下车吧……”

“没事小秦,这一时半会儿怕是也通不了,我随便走走看看,你在车里呆着就是。”赵慎三说完,挤过一辆辆汽车间的狭窄缝隙,缓缓的往大桥方向走去,急的秦晓抓耳挠腮,又不敢追过去,只好赶紧摸出手机,给李秘书长打电话汇报这个突发情况。

这段路正值整座南平市的中央稍偏东位置,一条宽大的南河桥横贯南北。在千年前,这条河曾经连接着跟京城之间的漕运路线,担当着相当重要的水路营运重任,可惜,在现代人追求现代化的过程中,跟无数无辜的河道一样,都经历了被污染、被采砂、被侵占等一系列命运,现如今也只剩下这座宽阔绵长的大桥,还证明这这条大河曾经的风光,桥下面,已经没了悠悠清波,绵绵浪花,仅剩下河中心位置,尚且残留着一条泛着不正常颜色的污水沟了。

以往的河道两侧干涸出来的土地,则被挣扎在这个城市贫苦线上的底层民众,以及来这个城市打工的外来人用各式各样的简易材料搭建出一个个比鸽子笼大不了多少的棚子,每个棚子里都生存着一家子人,他们用顽强的生命力跟对生活条件近乎于零的需求精神,在这里野草般生活着。而他们因吃喝拉撒产生的垃圾又一股脑的倾入这条河,更加让这条已经沦落为污水沟的南河再次遭殃,冷天也还好点,温度一高,老远就散发出一股恶臭。

秦东军作为前任交通厅长,来南平担任市长之初,就发下弘誓大愿,要把这里彻底改造,清理走所有的流动人口,改造棚户区,还这条大河以真面目。可惜,理想如同二九年华的大姑娘丰满的胸口,现实则往往是老态龙钟的老妇干瘪的**,秦东军的美好理想就在一次次蚁巢暴动一般的上访风潮中全线溃退,这里的拆迁工作跟河道整理工作就成了一块被揭掉了干痂却又没有愈合的大疮,带着脓血横亘在城市这个美人的躯体上,显眼之极,却又让人无奈至极。

赵慎三这会儿就已经站在了大桥上,整座大桥此刻成了一个超级停车场,一千五百米的长度没有一个车位的空隙。前面不远处最起码有五辆车连环追尾,原本宽阔的桥面是四车道的规格,一条车道出事还不至于造成拥堵,怎奈现如今的人们都是希望路面是专为自己而设的,所以一个个恨不得自己的车化身锋利的钻头直接钻过去,所以每个缝隙都很快被这种希望变成钻头的汽车所占满,于是乎,大家就都走不成了。

大雪纷飞中,桥上的司机们都跳着脚仰望着前面,渴望奇迹出现路面通了,也已经有闪烁着警灯的摩托车艰难的通过,看起来警车也是过不来的。

赵慎三扶着桥栏站在桥边,虽然是大雪天,站在这里依旧是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恶臭味,俯瞰桥下,只见下面两岸,不,河道里的每一个家庭依旧泰然自若的生活着,一群群肮脏的孩子在雪地里嬉闹,看起来这原本属于流水的地方的确是他们全部赖以生存的世界了。

身后的桥上,不停传来等烦了的司机们在咒骂政府不作为,骂当官的这些天肯定都在省里京城送礼,哪有功夫理会民生,赵慎三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抬起头看着这个他即将主宰国计民生的城市,赵慎三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他是个骨子里很有些文人**的人,熟读历史国学的他更是一厢情愿的总把这个城市跟千年前那个繁华的帝都重叠在一起。可惜,往日帝都的那种整齐、庄严地城墙街道已经不复存在,尽数被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所侵占,这些高楼如同一根根钢筋水泥组成的怪笋,突兀,诡异的矗立在土地上,刺穿了所有人对古帝都的遐思,被强迫拉回现在这个极度现实的社会里。

可以说,文人心目中那个厚重、辉煌的帝都已经死去了。在这片土地上繁荣着的,是一个同样繁华,但血脉里流动着浮躁血液的新衍生体。

这个新生体鄙夷旧日的古文明,古文化,崇尚一切以利益衡量得失,所以,那个皇城就死了。除了不太重要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两座古塔,某些古遗迹还可以用于旅游赚钱,从中还能找到一星半点记忆,其余全部呈献给人们的,都是一座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城市。

没等赵慎三这个文人才子把他对古皇城的一腔缅怀倾诉殆尽,桥上的司机们突然兴奋起来,在那里互相宣告:“快通了快通了,赶紧上车等着吧。”

“你怎么知道快通了?你没看连处理事故的拖车都钻不进来吗?”

“前面说市长的车也被堵在里面了,市里的政法委书记已经把交警队骂了个狗血喷头,现在交警队出动大批的交警正在边缘开始疏通,马上就可以走了。”

“靠,要说还得当官,看人家市长大人多威风,被堵了能调动这么大阵势疏通,要是老子们,估计堵到天黑也难走。”

“哈哈哈,是啊,你赶紧花个百八十万送送礼,也弄个市长当当,以后我跟你沾光。”

“球,老子有百八十万就移民外国去,还在这南平闻臭味呢!”

“也真是,这条河简直越来越让人受不了了,妈的市里也不赶紧治理一下,都快成露天厕所了,要真是市长在这里,咱们还不如把他叫出来让他也闻闻。”

“人家市长大人肯定在车里吹暖气,怎么会走下来跟咱们挤,更闻不到这种臭味,也想不到帮咱们治理。”

听着这些议论,赵慎三心里一阵阵发苦,没想到官员的形象跟政府公信度已经如此之低!他回头想回到车上去,就看到一小群人急匆匆冲他走过来,打头的正是政府办秘书长李南辉,还有政府办综合处的几个头目,他一凛,刚想制止这些人来接他,却已经晚了。

“赵市长,真对不起,我们来接您晚了。”李南辉已经热情的高声叫起来,综合处的同志们更是眼疾手快的冲过来,一柄大伞就举在了赵市长头顶,还有个机灵的处长手里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替赵市长轻轻拍打着落在他身上的积雪。

旁边的司机们一下子安静了,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这个一直在那里站着看雪的男人,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刚刚被他们百般打趣的大人物!

赵慎三也不好意思责怪这帮手下,勉强微笑着说道:“大家都来做什么,赶紧走吧。”说着,大踏步的率先往回走,还动作很明显的挥手挡了一下那把伞。

那人一开始还竭力想追上市长的脚步继续打伞,但李南辉看出来市长的意图了,就挥手制止了他,那人赶紧收了伞,大家匆忙跟着赵市长的急促脚步往前走。

“市长大人,冤枉啊!”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传来,一个人影从旁边窜出来,连滚带爬的跪倒在赵慎三脚边,双手高举大喊道:“请市长大人替草民伸冤呐!”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瞬间都时空错乱了,好似穿越回封建社会,朝廷大员八抬大轿路过,百姓拦轿喊冤,若是有手拿水火大棍的衙役再大喝一声:“陡!大胆狂徒,有冤到有司衙门去告,拦住大人是何居心?”这一幕就更逼真了。

还真有配合默契的,李南辉冲过来挡在赵市长身前,大义凛然的叫道:“有问题到公安局报案,在这里捣什么乱?赵市长还有急事,你别挡路。”

“我已经报案了,公安局不管!我老婆死的冤,市长要是再不管,我就到京城喊冤去,你们不能官官相护,袒护包庇流氓副市长!”

那个人抬起头,可以看到他是个文弱的人,戴着眼镜,头发被雪水打湿,一绺绺抿在头顶,露出左一块右一块青白色的头皮,脸色也跟头皮一摸一样的呈现青白色,嘴唇却是乌青的,双眼发红带着疯狂的凄厉,直着脖子叫喊。

看到这让人兴奋的一幕,四周的司机们也不急着离开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脸上冒着红光挤了过来,瞬间就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铁桶般坚固的包围圈,人墙外面还有人在兴奋地大叫:“市长在这里,有人喊冤嘿,快来看啊!”

还有人叫道:“谁喊冤谁喊冤?”

“就是那个跟副市长玩车震死掉的破鞋女人的老公!”

“哇,快看看快看看!”

听着乱七八糟的叫喊声,看着地上男人的决绝,赵慎三知道若不赶紧结束这场闹剧,说不定会发生更严重的群体事件,他粗暴的一把推开试图保护他的李南辉,冷冷的冲地上那男人说道:“你认识我,信任我吗?”

“认识,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您,您就是办理5.16大案,把贪污省长林茂天送上刑场的赵书记,不,我们的赵市长,我信任您!”地上那人行为虽然疯狂,但脑子十分清晰,开口说的条理分明。

“信任我就好,你站起来跟我一起到市里去,把你的情况说清楚,只要能帮你处理,我赵慎三一定不推诿,不敷衍行不行?”赵慎三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