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治本心里暗想你没来的时候,赵书记在这间办公室坐了小一年了,也没听到哪个领导不满意呀,分明是你自己没事找事,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心里虽然这么嘀咕,林治本嘴上却一叠声认错道:“魏书记,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到,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那您说该怎么办?我赶紧去补救。”
魏景山很满意林治本的态度,就说道:“既然这样,你还是去劝说一下赵书记,让他主动提出跟方书记换换办公室吧,免得不公平。”
“啊?”林治本吓了一跳,他以为魏景山就是说说罢了,没想到还真是要换,但他惊讶过后,就看到魏景山的眼神里充满了阴霾,赶紧说道:“哦哦哦,行行行,我马上去。”
走回自己办公室,林治本为难了,就这么点小事,怎么跟赵书记去提呀!在屋里转悠半天,他还是觉得不能违背魏书记的命令,只好磨磨蹭蹭的走进了赵慎三办公室。
分管后勤之后,赵慎三的确是十分的清闲,每天按时按点的来上班,浇浇花养养草看看书,也从不去任何同僚或者下属的办公室闲聊,一副与世无争的隐士样子,这倒让想看他笑话的那些小人们一个个自己没了趣味,也就不再关注他了。
林治本走进来的时候,赵慎三正举着一本纪检行业的专业书在看,看到他微笑着说道:“治本主任有事吗?”
“赵书记看书呀?没事没事,我没事的。”林治本赶紧笑着说道。
“坐,尝尝我刚泡的新秋茶,味道还行。”赵慎三亲切的站起来,从消毒柜里又拿出来一个小茶盅,从自己的套杯里倒出刚泡的铁观音,递给了林治本。
“嗯,香!”林治本夸张的赞叹着一饮而尽,然后四下看了看说道:“赵书记这屋里挺亮的,到这时辰了还满屋子阳光。”
赵慎三明知道林治本没事不会来的,虽然这个办公室主任对他十分的亲厚,但官场上的人最讲究的就是站对一条线,以前陈伟成书记的时候,他赵慎三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跟他站在一条线上就等于跟陈书记站在一条线上,但如今物是人非,魏书记眼瞅着处处掂对他,人家林治本又不傻,怎么还会继续跟着他一条道跑到黑呢?今天来肯定是有目的的,而这目的肯定还不太容易启齿。
赵慎三是个办案方面的天才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他过人的观察能力跟推测能力的确是好多人所不能及的,他看出了林治本的为难,就开诚布公的问道:“治本主任,你我不是第一天共事了,你也知道我赵慎三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会计较一些身外虚名,是不是魏书记让你来告诉我什么,你只管说就是了,不用替我难为情。”
“这个……”林治本感慨的说道:“要不怎么说赵书记最宽宏大量呢,的确……今天魏书记叫我过去训斥了我,说我不该私自改装办公室,还让您的办公室比别的领导们大一点,他觉得分配办公室应该论资排辈,所以……您也知道,方书记在咱们委里的副职们中间是资历最老的,他的办公室在北面,还比您的小一点,所以……”
任凭是赵慎三再好的涵养,听完林治本的话,他还是勃然大怒了!并不是他赵慎三不懂尊老,更不是他赵慎三喜欢贪占好东西,他若是来纪委就分给他北边的小办公室,他肯定屁都不放一个安然接受,怎奈这个办公室是因为左秋良出事额外安排出来的,他也已经坐了小一年了,从没听说别的领导不服气的,偏魏书记就看到了不公平,现在逼着林治本上门来讨还?
可是,赵慎三很快就平息了怒火,他已经悟透了官场人的真谛,知道无论在任何环境下,都坚决不能失去从容,失去了从容就等于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一点判断力失衡,那就会越错越多,越无法挽回了。
“呵呵呵!”赵慎三马上想开了,开朗的笑着说道:“治本主任,就这么点小事,至于你这么为难么?无所谓呀无所谓,大点小点,亮点暗点不都是办公室么,又不是家,来坐八个小时还不是得回家?那才是根本呢,这个真的很无所谓,这样吧,你告诉方书记,我随时可以跟他调换办公室的。”
“赵书记……您这份心胸……唉!”林治本真心的被赵慎三的度量所折服了,若是赵慎三硬顶着不换,魏景山谅来也不会亲自压制,为难的还是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罢了,但如今人家赵书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可是解决了他的大难题呀,怎不让林治本衷心的感叹呢。
赵慎三接着嘱咐道:“林主任,若是我跟方书记当面换办公室,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这样吧,等下我们下班之后,你们办公室的同志们辛苦一点,加加班连夜换了吧,明天早上我直接去北面上班,让方书记直接过来坐,大家就自然了。我的东西也不多,就那么些书,替我搬过去就行。”
林治本一听赵慎三想得这么周到,一叠声答应着,感激着离开了。
林治本走后,赵慎三才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了冷冽的神情,默默地对着窗外站了良久,才缓和了神情,慢慢的走出办公室,提前下班回家了。
当天晚上,方西江打来电话给赵慎三,满怀歉意的说道:“赵书记,我下班的时候治本同志告诉我了魏书记的意思,其实我真很喜欢在北面的,这边冬暖夏凉十分舒服,哪个龟孙才不服气你坐大办公室呢,你看看这搞得……好像我倚老卖老一样,你可不要误会呀!”
赵慎三坦荡的笑了说道:“方书记,这点我怎么能不清楚,既然魏书记喜欢凡事都弄得清清爽爽,我们少不得得适应人家的,所以你很不必怕我心里不舒服。”
方西江其实很欣赏赵慎三的,听到对方的声音里丝毫没有隐藏的阴阳怪气,松了一口气说道:“赵书记,我就怕你误会我,既然你想得开,那我还有啥说的,换就换呗!切,我死活想不明白,一个大书记,需要操心的大事情有多少都没办,怎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看到了呢?”
赵慎三不置可否的陪笑一阵就挂了电话,心里的窝火一阵阵翻涌,火过了自己反倒觉得可笑了,心想若是自己跟魏景山计较,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了呢,自己能够连重要的业务口都坦然放弃,一个办公室算什么?姓魏的如果真有大本领,把他赵慎三赶出纪委才好呢。
第二天上班,赵慎三坦荡的走进了方书记原先的办公室,看到林治本他们真是费劲了,非但把他的新书柜给整个抬过来了,还把他的老板桌椅,甚至花草也都搬了过来,方书记屋里的家具旧一点,也都整体换过去了,他看了一阵苦笑,估计魏书记知道了,依旧要不平衡的吧?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魏景山做出路过的样子走进来寒暄:“赵书记挪过来了?挺好的嘛,昨天方书记还特意找我说这边冬暖夏凉的不愿意换呢,你过来也好。咦,你连家具都搬过来了啊?”
赵慎三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不知道啊,昨天我家里有事走得早,今天直接过来了,已经安排好了。”
“哦,不错不错,办公室效率挺高。”魏景山说着走了。
没多大会儿,林治本跟方书记就被叫道书记办公室了,面对魏书记的询问,方书记坦言道:“这么换是我嘱咐治本同志的,因为我使唤惯了我的家具,赵书记那么大书柜挡在窗口,我觉得气闷,还有他的桌子,那么久了还有难闻的气味,我有气管炎,闻了会咳嗽,就让都换了。”
这么一来,魏书记终于没话说了,挥手让两人出去了。
但凡一个机关,有一些微小的事情,却偏偏能说明大问题,就这么一件小事一过,大家都知道魏书记故意在收拾赵书记了,这种说法很难仅仅控制在纪委所在的北楼,很快就顺着各种各样的渠道弥漫遍了整个省委大院,再慢慢地,就连政府大院也都知道了。
陈伟成是第一个有反应的人,他没有叫赵慎三过去询问是否受了委屈,而是在一次跟白满山书记汇报工作之余,直截了当的说道:“白书记,我觉得赵慎三放在纪委很不合适,魏书记可能对他有偏见,觉得他是我陈伟成安插下的探子,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他调出来,大家都眼不见心不烦!”
白满山倒真是不知道,毕竟作为一个书记,他不可能知道这么细微的小事情,就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看你愤愤不平的样子,可不像你的风格呀,小赵咋了?”
“唉!可能我陈伟成做纪委书记的时候的确不称职,魏书记接任后,觉得我的各种措施都不科学,一一进行了大型调整,这我都无所谓,毕竟一个人一个脾胃,现下纪委人家做主,肯定按人家的喜好来。但是,赵慎三这个人有多大能力不是我说了算的吧?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吧?让这样一个人去分管后勤,哈!”陈伟成早就听说魏景山在委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此刻一并发作了出来:“管后勤就管后勤吧,反正小赵资历浅,干什么都成,可这还不满足,就连他的办公室比别的副职多一点阳光,宽了半米都不行,力逼着跟方西江换了,既然这么看不顺眼,留在那里还不是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