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江很圆滑的并没有责怪小曹,反而宽慰他半天,说这次他下基层,也无非是跟郑市长身边的孙天生一批,说话就要公布。黎书记肯定是给他安排的位置比孙天生好,生怕引起党政分歧,才预先一步让他离开,免得引起郑市长不满等等。说的小曹一肚子苦楚无法泄出来,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黎书记对他不满的真正原因告诉给王主任,只好回书记办公室了。
面对着小曹祈求的眼神,黎远航不喜不怒的说道:“长江同志让你回去,你就回办公室吧。我这边他会安置另外的人选过来的。关于你的事情别有什么顾虑,过几天组织部会有结果的。”
小曹萌生了几分侥幸心理,强笑着问道:“我是不是跟郑市长身边的小孙一批下去?他用不用先回政府办过渡几天呢?”
黎远航失去了耐心,不耐烦的说道:“党委是党委,政府是政府,焰红同志如何安置我不感兴趣。”
小曹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讪讪的退出去,垂头丧气的收拾着私人物品。还没收拾利索,就看到王主任带领办公室的小白走了进来。小白平时看到小曹,低声下气的赔笑脸,此刻却满脸的春风得意,眉梢眼角都是苦尽甘来的笑意。冲他点点头就跟在王主任的身后进了书记办公室,显然是送他来接替自己的。
一阵酸楚袭来,小曹低下头眼泪就落了下来。万没想到自己一腔忠心反倒还来这么一个没下梢的结果,有心冲进去鸣冤叫屈,又哪里有胆子进行?只得发挥了充分的阿q精神,自己宽慰自己说反正过两天自己就要下基层当领导了,常言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说不定是自己的一个良好转机呢!还恶毒的想你小白现在得意,等黎书记过几天调走了,你还不成了下一任领导忌讳的倒霉蛋,说不定就打入冷宫一辈子不得伸展。
终于,小曹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档案盒回了市委办,黎书记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应了那句“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名言,让小曹为书记的气恼负担了代价。
再说赵慎三回到县里,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人操心了,他应该很坦然很大度的进入工作状态才是。他心里却始终无法舒展开来,庞大的压力跟莫名的恐惧感一直还充斥在他心头,让他前所未有的时不时就会惊悸起来。
县民政局长郭奉孝在吴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赵慎三的控制力很强,纵然是心里再难受,表象依旧是威严、冷静的。郭奉孝自然看不穿他的伪装,坐下就忍俊不禁的笑道:“赵书记,您昨天让吴秘送过去那十多万快钱还真是派了大用场呢,刚好咱们深山区三凌乡,有个在外念名牌大学的救助学生查出患了白血病。家里为高额的骨髓移植手术费用犯愁,他父母才四十来岁,一夜之间急的白头,跑去找我跪着恳求救救这孩子。我正想着如何给他解决点资金呢,刚好把这笔钱捐助给他们了。两口子千恩万谢的,刚才我接到他们所在乡领导的电话,说他们村子的百姓们要自发来县城,到县政府、城关镇以及计生委给赵县长他们敲锣打鼓送锦旗呢。我怕这件事存在什么不可行的条件,先过来请示您一下。如果不允许的话,我就让乡里阻止他们。”
赵慎三听完郭奉孝这番话,抑郁的心情也被逗得舒散了好多。朗声笑着说道:“允许,怎么不允许!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宣扬宣扬不是能增加领导干部的亲民形象吗?小吴,去让宣传部派一个同志下去主持,电视台高调采访。晚上就争取尽可能影响面广的在市电视台跟县电视台播放。让大家都知道咱们的赵县长带领三个基层领导,高风亮节慷慨解囊,用一场麻将的赌资挽救了一个罹患白血病的大学生。”
郭奉孝是个极精细的干部,昨天吴鸿送钱过去他就觉得蹊跷。没道理几个人无缘无故慷慨到如此地步,每人捐献这么多钱让他做善事啊?他追问吴鸿的时候,小吴只是笑却绝不回答。问急了就说赵书记说了,只要是做善事,怎么花都行就跑了。他不明白原因哪里敢随便用?不用吧又怕赵书记怪他不听号令。昨晚终于忍不住询问了跟他相厚的封修山,这才明白原来是赵书记没收的赌资。封修山很懊丧的说迫于马上就要计生考核了,城关镇是必查单位,还指望赵县长跟李辉协调过关的,他们邀请打牌怎么敢不去?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没想到那么倒霉被赵书记抓了个正着。现在这些钱反正也拿不回来了,让郭奉孝尽快花出去,这样才能平息赵书记心头的怒火,等他想起来处理的时候能够轻一点。
今天上午,刚好那大学生父母过来苦求,郭局长就想干脆用这笔钱救助他们,赵书记想必会很支持的。花了之后,这对农民回家了,没想到快中午就传来他们要来感谢的事情。郭局长觉得这笔钱毕竟来路不光彩,万一书记不高兴可就糟了,凭直觉当场就要拒绝乡长的要求。但转念一想,怀着礼多人不怪的心情来县委请示,看赵慎三持何种意见。
郭奉孝揣着明白当糊涂,做出对这笔钱来路一概不明的样子请示完,又听到赵书记这么个反应,这才做出尴尬惊愕的姿态支支吾吾的说道:“……呃,赵书记,原来……原来这笔钱是领导们玩麻将的赌注呀?那怎么好大张旗鼓的宣扬呢?这不是更会引发老百姓的仇官心理吗?唉!如果我早知道的话,直接推辞了,就不来惹您生气了……”
赵慎三却冷冽的说道:“你不用替他们害臊,能够这么大手笔的玩耍,做做善事也是功德。你们去安排吧,就按我说的办。等下我还要亲自出面跟省报联系一下,争取让省里也替咱们宣传宣传基层干部的高素质高觉悟。可不能让赵元素县长带领下的这四个同志,觉得钱白白被我收走了心里委屈。”
郭奉孝尴尬的站起来,他素来跟凤泉所有的干部一样畏惧赵慎三,哪里敢再替那几个倒霉蛋求情?讪讪的告辞出来,走到楼下就赶紧给封修山打电话说了这个事。一下子就把封修山吓得魂不附体,如果真的让这样的“光辉事迹”上了省报市台,那政治生涯也差不多嘎然而断了!这个镇党委书记都快急哭了,一叠声的问郭奉孝该如何挽回?
郭奉孝很体谅老朋友的两面为难,想了想说道:“老封,你先给三凌乡王书记打个电话,让他暂时劝阻住来县城送锦旗的农民们,等待你的下一步消息。赶紧带领刘林到赵书记屋里负荆请罪,无论如何让赵书记体谅到你们的难处,争取让他改变主意,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封修山懵懵懂懂的问道:“要不要联系一下赵县长跟李辉,我们四个人一起出面力度是否会大一点?”
郭奉孝局外者清,气狠狠的说道:“老封,你没昏头吧?我让你去找赵书记说明难处,就是让你说出不得已被赵县长他们硬拉去玩牌的真相的,你喊上他们还说个屁呀?都什么节骨眼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自己**不挨打就是了,还操心他们,真是活该你倒霉!”
封修山这才明白过来,哪里敢怠慢?跟三凌乡的党委书记王高尚打电话说明了自己的倒霉,恳求人家给他阻拦一下不明真相的乡民,给他腾出时间去挽回。乡镇领导都能理解基层干部的难处,王书记爽快的答应了。封修山这才会同刘林,屁滚尿流的赶到了县委,灰头土脸的出现在赵慎三办公室里。
赵慎三冷冰冰的看着大冷天满脸汗水的两个下属,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却一句话不说就那么注视着他们。这种静默更让两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刘林五大三粗一个人,双腿都开始哆嗦了,张张嘴想说话,却又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来,憋得太狠了,居然毫无预兆的“哇……”一声,放开声音发出老牛吼叫一般的哭声。
吴鸿吓了一跳,正在倒开水的手一抖,滚烫的水就洒在了手上,弄得他也“哇……”一声丢下纸杯子,摔着手狼狈不堪。
赵慎三先紧张的看了一眼小吴,发现他的手仅仅烫红了没什么大碍,放心之后反倒被这一幕荒诞的场面给逗笑了。轻轻的用手指叩着桌子问道:“刘林同志这是怎么了?大老爷们哭成这样,让门外人听到成何体统?封修山同志,你们昨天捐了款,今天民政局的郭奉孝同志替你们做了善事,积了功德,等下老百姓还要给你们送锦旗呢,你不带着刘林同志去享受荣耀,来我这里做什么?还让刘林同志委屈成这样,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县委书记为难你们了呢。”
封修山憋了半天难以启齿,正为难呢。看赵书记被刘林这么一嗓子哭出来居然笑了,明白事情出现了好的势头,赶紧苦着脸说道:“赵书记,您就别挖苦我们了……其实……就算我跟刘林也会打牌,一个月赚那仨核桃俩枣的工资,还不够老婆买衣服的,哪舍得一掷千金的豪赌?还不是因为城关镇是即将来临的计生考核必查单位,李主任跟赵县长又是决定我们成绩的关键领导,他们要我们俩去打牌,目的还用说么?我也不怕您处分我,反正等下被曝光了也是个丢人现眼干不下去……索性告诉您实话吧。我们俩输的钱都是准备好的考核迎检经费,输给他们也算是协调手段……昨天我们俩回去,就想来跟您说明真相。可思来想去,钱都花了如果再得罪了赵县长他们,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吗?就自甘倒霉,吃了哑巴亏算了……刚才听说了您的处理决定,我们俩才慌神了。这要是上了报纸电视,别说我们俩工作干不下去了,这辈子还怎么抬着这张脸活下去呢?索性来跟您说明白,求您看在我们情非得已的份上,放过我们这一次吧!下次我要再摸麻将,情愿剁了我的爪子!刘林我也敢替他担保的。”
赵慎三刚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哪里是真的要自爆其丑啊?万一这种事真宣扬出去,那边厢老百姓得了病无钱医治要等死,这边厢领导干部一掷千金豪赌,这反差岂不跟滚油锅里倒水一般引起老百姓的极度逆反,瞬间就是一场轩然大波。他刚刚故意让郭奉孝这么做,就是想通过郭奉孝的嘴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让这几个赌徒受受惊吓,更给全县的领导干部敲敲警钟。郭奉孝前脚走,他就阻止了吴鸿去宣传部通知媒体参与,就是在等倒霉蛋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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