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下,牛辅指挥北军在关西烛水河一线向北疆军发起了攻击。同时,北军在蒲坂津对岸屯积了大量兵马和船只,打算在黄河开河之后向河东大举进攻。
河东太守王邑和典农中郎将左彦分别向徐荣和晋阳朝廷求援。
徐荣和玉石、张?仔细分析了形势,认为北军在蒲坂津作出的攻击态势,是为了牵制北疆军的兵力,目的是为了策应关西战场上的进攻,佯攻的可能性非常大。但董卓一旦知道北疆军的主力全部到了冀州战场,这个佯攻立即就会转为强攻。河东一地关系到北疆的生存,是北疆军必救之地,打河东就等于打到了北疆的要害。关西的北疆军此时只能放弃洛阳,转而集中所有兵力戍守河东。
目前北疆从荆、豫、扬三州购买的粮食和物资还在源源不断地经弘农和茅津渡两地运往晋阳,关西战局至关重要,无法抽调兵力支援河东。徐荣随即建议晋阳朝廷立即征调一万河东屯田兵支援蒲坂津,并派张白骑南下统领河东军队,抵御北军即将发起的攻击。
徐荣又急书骠骑大将军李弘。董卓对形势的判断非常准确,他的决心非常大。从北军现有的攻势来看,董卓显然是想重新夺回关东,占据洛阳,掌控主动。北疆军在关西方向的兵力有限,很难同时在河东和关西两个战场上挡住北军锐利的攻击,所以未来几个月的形势发展不容乐观。徐荣在信中说,如果董卓得到冀州战场的消息,必定竭尽全力攻打河东,这时我只能选择河东,把关东让给董卓。
如果大将军不能在四月前后彻底解决公孙瓒和袁绍,那么为了避免让北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大将军要立即改变策略,转而谋求占据半个冀州,减少和暂停冀州战事,以确保北疆生存。
李弘看完书信后,摇了摇头,顺手把书信递给了匆匆来的麴义。“你看看,董卓急于占据洛阳,动作好快。子烈(徐荣)和从义(玉石)他们有一番苦战了。”
“如果我们能顺利完成合围,冀州的战事可望在四月之前结束。”朱穆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张燕和赵云两位将军是否已经会合?”
李弘笑笑,“不管冀州的仗怎么打,河东都要确保无忧。急书羽行(鲜于辅)、仲渊、子烈,告诉他们,洛阳能守则守,不能守,立即放弃,让董卓和各地州郡互相打去。北疆要尽可能避免两线作战,即使不能避免,也要尽可能缩短两线作战的时间,最大程度地减少北疆钱粮的损耗。”
“但是,关东如果丢失……”朱穆欲言又止。
“公定,你不要担心伯父大人的安危,我离开关东前,已经一再嘱咐过子烈和子善(颜良)。如果他们撤出关东,务必会带上伯父大人。”李弘小声安慰道。
“多谢大将军。”朱穆躬身谢道,“我虽然非常担心父亲的安危,但我更担心社稷的安危……”
李弘看看他。“早在离开洛阳北上时,我就对子烈说过,关东也罢,洛阳也罢,我们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趁早撒手。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冀州,关东和洛阳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没有必要在那里消耗兵力。”
“朝廷所定的振兴之策是以河北为根基。”麴义把书信递给随后而来的文丑,笑着说道,“将来不管是谁占据了洛阳,只要他不归顺朝廷,就是死路一条。”
洛阳在朱穆心中的位置是至高无上的,是大汉的根基所在。洛阳不能被朝廷所控,意味着社稷的倾覆,意味着拯救社稷之路更加艰难和曲折。朱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十分的悲恸和苦涩。
“子烈好象对我们迅速平定冀州没有信心?”麴义接着说道,“难道我们还解决不了公孙瓒和袁绍?”
“子烈的担心很有道理。”李弘说道,“按时间推算,黄河河东段己经解冻开河,北军攻击河东的大战已经开始了。”
如果牛辅的数万大军在关西缠住北疆军,不让北疆军渡河回援,而董卓同时又派遣重兵攻击河东,那么张白骑的一万屯田兵是挡不住北军的。为了确保河东,我们要征调更多的屯田兵投入战场。北疆参战兵力越多,粮饷支出就越惊人,在这种情况下,北疆势必难以为继,唯有放弃两线作战。
“大将军和子烈一样,对界桥之战没有信心?”文丑站在一边问道。
“信心当然是有。”李弘笑着指指陷入黑暗的天空,“但也要老天帮忙才行啊。”
北疆大军一部分退守界桥北岸,一部分依托早已布置好的拒马、鹿砦和壕沟,摆下防守阵势,准备迎战幽州军。
界桥两岸点燃了数百堆篝火,炙热的火光照亮了夜空。北疆军的将士们抱着武器,围在火堆周围,取暖休息。飘浮在清河上空的寒风里不时传来士卒们轻微的鼾声,战马的轻轻嘶鸣声,偶尔也有几声木柴烧裂的“噼啪”作响声。
北岸的中军大帐内,李弘、麴义、朱穆等军中大吏还在商议军情。
今天夕烽亭和云亭的两场大战,北疆军阵亡了将近五千人。由于撤退的非常匆忙,除了一部分可以坚持行走的轻伤员随军回到界桥外,其余的重伤员全部被丢弃了。被丢在战场上的重伤员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死亡,所以朱穆把他们全部算进了阵亡人数里。
李弘心如刀绞。为了把公孙瓒引到界桥,为了一战平定冀州,北疆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些曾经跟随自己远征大漠的弟兄们没有死在胡人的铁蹄下,却死在了大汉叛逆的刀下。“不把公孙瓒杀了,我誓不为人。”李弘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长久以来,自己一直把公孙瓒当朋友。但凭心而论,自己和公孙瓒之间的交往非常非常少。公孙瓒是不是把自己当朋友,自己并不知道。
早期和入侵的鲜卑人在幽州交战的时候,自己和公孙瓒曾经聚了两次。第一次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次公孙瓒率铁骑到西凉去参战,自己和他在蓟城相遇,白吃了公孙瓒一顿。后来自己从北疆率军到幽州平定张纯张举之乱的时候,两人各自忙于战事,仅仅就见了几次面。那时自己已经是将军了,而公孙瓒还是骑都尉。过去公孙瓒的官职比自己高,自己见到他要行下官之礼,现在颠倒了,自己的官职比公孙瓒要高上许多,所以公孙瓒很尴尬。
公孙瓒愿不愿意给自己行下官之礼,自己并不在意,毕竟公孙瓒在自己的心目中,是一个英雄。但后来自己对他一再违反军纪,并且不听劝阻执意出击,结果被乌丸人围在管子城一事非常愤怒。虽然后来自己碍于情面,极力为其开脱,但已经开始对他非常不满了。
公孙瓒和刘虞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公孙瓒仇杀胡人,这一点不但刘虞不能接受,自已也极为反感。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点和行事方法,只要公孙瓒不危害到大汉国的利益,自己都能理解和宽容。何况,公孙瓒在自己主掌三州兵事大权期间,对自己的军令言听计从,帮了自己不少忙。
然而,在幽州军南下冀州这件事上,自己对刘虞和公孙瓒非常失望,也非常愤怒。正如卢植大人所说,这些人眼里根本没有天子,没有朝廷。只有杀,把这些骄纵枉法、祸乱社稷的人都杀光了,杀怕了,大汉国也就得到了拯救,也就有了振兴的希望。
公孙瓒南下后,先是和袁绍联手逼走了冀州牧韩馥,然后又逼着袁绍割让冀州郡县给他做地盘。想到这些事李弘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汉天子还在长安,汉祚还没有断绝,朝廷还在处理国事,这两个无法无天的混蛋竟然把冀州当作了自己的私产,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了。
尤其是袁绍,拿着那个什么“承制诏书”,随意拜封州郡大吏,刘表、王肱、曹操、周昂,等等,都是他拜封的地方大吏。这些人四处抢地盘,扩充势力,挑起战事,涂炭生灵。这种大逆不道的人竟然还得到了天下大多数士人的支持,李弘觉得不可思议。记得前年自己刚刚准备南下晋阳的时候,审配到云中大营劝自己率军攻打洛阳。当时他一口一个袁绍,说袁绍才是拯救大汉的中流砥柱,可自己怎么看这个袁绍也是个祸国奸?,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社稷走向倾覆,和拯救社稷扯不上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