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玮心想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嘴里却说:“冤枉啊,这怪不得小生,谁叫岚大人的风华绝代,人虽未到,但香风早在几丈外已飘入小生之鼻了,世间又哪有第二人呢?”
见心上人夸奖,筱岚显然颇为受用,“哼”了一声在李玮面前坐下,双手托腮“我刚才去看大斧了,后来见侬一个人往这里走就跟到这里,侬一个人在这里嘀咕啥事体?我可隐约听到了不少,什么第三个,十岁,人妇的,还不速速招来。”
李玮本不欲说,但在朱大小姐的缠功下很快投降,只好把这段自己也差不多忘记的陈年旧事说了出来。
大约十二年前,李玮八岁,本应是寻常孩童玩闹的年纪,却已经开始读经史子集。吴郡李家可称为书香门第,家中男子到了六岁便要进学启蒙,资质高者就会专门请当地儒生讲经,是以族中学成出仕者很多,李玮祖父曾任国相和郡守,在当地颇有点声名。李玮的父亲见李玮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读书,似乎有点书呆子的趋势,颇有点为他的未来担心,便把好友的儿子吴景接来,与李玮做伴。两个小孩的年纪相差不大,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正所谓物极必反,吴,李二人似乎要把之前失去的顽童时光一举夺回一般,上树下河,掏洞揭瓦,摸鱼捕蝉无所不为,李家的家长被两个新晋的调皮鬼搞的头疼不已,便把吴景的姐姐吴莹也接了来,由她来照看两个顽童。
吴莹年方14,却是天生的贤淑温柔的性子,也不用什么手段,便把两个沉溺于玩乐的孩童给收服了。两人虽然不时的还会闯点小祸,但只要被吴莹温柔嗔怪的眼神一触,就会规矩下来。
有一天,李玮和吴景合伙把老师的竹简当废柴烧了,被老师责罚,吴景受罚也就算了,李玮的自尊心却极强,一气之下便跑上了后山躲了起来。待到家人发现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家人立刻满山的寻找,但李玮也颇为硬气,忍着饥渴就是不理家人的叫唤。找了几个时辰,家人寻觅不着,就停止了搜索下山,想等明天报官再搜寻。李玮毕竟幼小,加之饥寒交迫,便独自在躲藏之处抽泣起来,忽然隐约听到一把几乎喊到嘶哑的女音不断的传来:“阿玮~阿玮~阿玮~阿玮~”李玮忙跑出去一看,可不正是他的吴姐吗。只见她独自一人执着火把,显然已经找寻了好几个时辰,鹅蛋般的脸上不单有风尘之色,而且还有几行泪痕。看到李玮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她忙上前来一把揽进怀里,一边哭,一边低声数落:“侬这个小坏蛋,不许再这样了,侬这样怎么不叫人伤透心,侬再这样,姐就不疼侬了。。。。。。”
从这件事后,也许是为了不让吴莹再伤心,李玮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整日里读书写字,但对吴莹的眷恋更深,常常粘在她身边,吴莹也不以为意,常常一边为两个孩子读故事,一边为他们缝补衣服。有一天,她帮李玮量身做衣,飘逸的秀发轻拂着李玮的脸蛋,痒痒的,很舒服,
李大少这时候也不知道搭错了哪一根经,忽然冒出一句:“吴姐,等我长大了,侬嫁给我好不好,这样我和侬,还有阿景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吴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啊,小坏蛋,姐姐以后就嫁给侬,不过要等侬长大,姐姐就老了。”“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说好了哟。”
不久,吴景过了十岁生日,按家规要到钱塘本家去读书,吴莹本来也要同去钱塘居住,但经不住李玮的苦苦哀求,就答应安顿好弟弟就回来陪他。临上车前,吴莹拉着李玮嘱咐着一些类似要他乖乖听话之类闲话,末了拿出做了一半的新衣说:“这件衣裳还没做好,我拿到那里继续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送侬穿了。”
吴家姐弟走后,李玮天天等待伊人归来,苦苦等来的却是一条青天霹雳的消息,吴郡豪杰孙坚见了吴莹相貌,惊为天人,就带了一帮兄弟上吴家提亲。吴家人嫌孙坚粗鄙不文,轻慢狡猾,本来想要拒绝。但吴莹对吴家长辈说:“为什么要为一个女子给家门带来祸事呢?如果嫁过去以后他对我不好,那就是我的命啊。”于是亲自出门答应了亲事,不久就过了门。成婚后不久,吴莹托人把一封书信和做好的衣服带给李玮,信中写道:“姻缘天定,实无可奈何也,望弟努力向学,勿复以妾为念。”李玮捧着衣服和书信大哭,从此整日埋首经卷十年,也再没有什么男女情爱的经历。
筱岚睁着大眼睛,似乎已经听得入迷了,见李玮收了话头,用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坏蛋,我看你不但是小坏蛋,还是小色鬼,十岁还没到就懂得男女情爱之事了?”说完脸上也是一红。
李玮摇头苦笑:“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现在想来那时还是一种亲情的感情为主,并没有什么情爱的成分。原来我一直以为姐姐是被恶少抢亲,所以一直颇为气愤。后来我也见了文台师兄,也知道了他实在是一个人中豪杰,胜我百倍,对吴姐也很好。婚后也改了以前的恶习,专心读书,名声也越来越好,吴姐嫁他,实在是嫁对了。”
“你这人呀,读了那么多书,人反而越来越想不开了,既然人家孙师兄夫妇那么幸福,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你却到如今还在胡思乱想的,我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这人真是讨厌!”筱岚说着说着忽然来了无名火,撇过头去不看李玮。
“筱岚。”李玮一把握过了朱筱岚的小手,她抽了几下没抽开,也就只好由着他,“我的心意,你还不了解吗,其实我今天有些落寞,并不是为了这段说不清的童年往事,而是为了我俩的将来呀。”
“哼,我和你有何将来了,你休要胡说。”筱岚把头转了回来看着李玮。
“当然有了,筱岚,我是非你不娶的。”
“啊呀,你忽然间说什么疯话,你,你,我。。。。。。”筱岚听了此言,脸立刻红了半边
“我是非你不娶,但现在还不行。”李玮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为啥现在还不行。。。。。。”朱大小姐一急就被套出话来,醒悟过来后立刻连另一半脸也红了,忙低了头不说话,两只小手搅到了一起。
“我算是什么人,我马上就要二十岁,到现在还只是个太子舍人而已,至今仍无权无势。而反观文台师兄,不但名动海内,而且年纪轻轻已经是别部司马,想来不久要升为校尉,甚至是将军,博个封妻荫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李玮拿手一指自己,“我从与他见面之后就一直在想,我不能一直象现在这样,荫蔽在老师的羽翼下,总要自己出去闯一番事业,否则你叫我将来如何迎娶你?即使你不在意和我去吴郡过普通百姓的日子,我自己也决不能忍受。”
“仲渊,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筱岚猛的投入了例玮的怀里,低声说道:“但我知道,你的志向决不是在这洛阳城,或是在吴郡做一个小吏终老,所以我不会阻拦你,我会等你。”
李玮听到我会等你这四个字,直感觉无法言寓的幸福刹那间充斥了整个胸怀,便把怀里的佳人又抱紧了些。只听得怀里人儿如蚊般的声音:“那你打算去哪里呢。”
李玮豪情万丈地说:“凉州,我要去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