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南叔说:“听说他们都是这样突然通知的,怕走漏风声。”
“多少钱?”规矩毛毛都懂,三千港也靠海,以前他也经手过不少这种事情,只是……
毛毛无奈的抿了抿嘴角,才刚说完,自己就真的要走了,那个小妞,又要哭了吧?
南叔告诉毛毛:“没多少钱,南叔帮你给了,算是相识一场。”
毛毛也不拖拉,爽利说了声谢谢。
南叔只担心一件事:“那个……烟烟?”
毛毛长叹一口气:“我把她惹哭了。”
“……”南叔沉默良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南叔。”毛毛说,“您放心,我明天会去的,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带人过境是件很危险的事,不是熟人一般是买不到船票的,这里面有南叔的面子和人情,如果临时反悔,不单南叔不好做,整艘船为了安全起见说不定都要改期。
“毛毛啊……”南叔说,“不然,下次好了。”
“不了。”毛毛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就明天吧。”
南叔说:“你今天别过来了,好好跟烟烟说,明天早晨我去送你。”
靴子咯吱咯吱踩着雪粒,男人站在楼下看着黑漆漆的家,轻轻叹了口气。他蹲在角落里抽一包薄荷香型的女士烟,雪都落在肩头,把他冻得够呛。他似乎在等人,只要街口有人拐进来,他都要探头去看,不知重复这个动作多少次,不知何时烟已经抽完,他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
在这段时间里,他想了想要说的话,首先,应该道歉的,他希望小胖妞不要讨厌他。然后,他要告诉她,自己该走了。
他希望她不哭,笑着送他出门,那么,他也会说一声恭喜,恭喜她与那个瘸腿男百年好合。
如果日后有缘再见,那时他们都老了,应该会相视一笑吧。
男人闭上眼,雪花飘落在他的鼻尖,他不动,感觉那冰凉,心想到了那时,她一定会是个白胖的小老太太,身边跟着孙辈,撒娇告状说:“喏,那个瘦嘎嘎的老头以前总是欺负我。”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太晚了,路上也再没有人经过,他的脑子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往楼上跑。
她是不是没出去过?她是不是一直在家等他?她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等了他许久?
毛毛开门进去,家里没开灯,透过街灯可以看见离烟还坐在他离开前的地上,听见他回来了,轻轻抬起头,眼里带着泪,看着他。
毛毛开了灯,看清她那张狠狠哭过的脸。他走过去,束手无策站在她跟前,最后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离烟的脚麻了,被他扶了好久才站好,她的手机里全是许文博的短信,没有一条是他的。她轻轻推开他,不要他扶,慢慢挪回房间。
“我……”在插身而过时毛毛出声,她却没有停留,越过他带上门。
这天晚上,毛毛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可他的东西太少了,甚至装不满一个小号行李袋。他从床底拿出那个酒盒,把东西别在自己腰侧,然后躺下。他睡不着,竖起耳朵听卧室内的声音,他隐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哭,可再仔细一听,却又听不见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出来了,他关门的声音很轻很轻,极小的咔哒一声,那个曾经有他的客厅变得空荡荡,餐桌上放着一碗糖水蛋,用微波炉加热后可以直接吃。
南叔等在码头上,即将带着毛毛归家的货船就停在他的身后,他看见毛毛一路低头走来,就朝他招招手。
“没睡好?”南叔关切地问。
“恩。”毛毛点点头,是一点都没睡着。
“我翻了黄历。”南叔说,“今天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毛毛给南叔点了一根烟:“没事,我不信这些。”
这时,在哈佛附近的一套小房内,离烟晃悠悠地打开门。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靠在门边朝着客厅说话:“毛哥,我难受,你带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应答,女孩一阵头晕目眩,只能扶着门框蹲下,她的脚边,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并不好看,明显就是小时候偷懒不练字。
字迹歪歪扭扭写着:“我回家了,再见。”
码头上的毛毛看着货船,不知道能不能有再见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