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大还不知道见不见得了……这些天就没下过床，哎。”李建斌叹着气，带着九方来到程子介房间门口，却正好撞上沈家姐妹提着两只水桶开门出来。九方偷眼一看，沈芳琳提着的桶里的衣物都是血迹斑斑，沈玉琳提着的桶里则是半桶血水，水中还浸着几团纱布，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姐妹两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九方一眼，就急匆匆地提着桶退下了。

李建斌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老大醒了没。”

房内萧玉梅哽咽着答应道：“醒了。什么事？”

“三夫人，玉佛寺朱当家的知道老大身上不好，派人来探望老大。”李建斌赶紧道：“老大能不能见客。”

“你等等。”萧玉梅答应了一声，房内安静了片刻，突然房门被打开，门后的萧玉梅满脸泪痕，衣襟都湿了一大块，看了李建斌和九方一眼就垂下了头。九方赶紧看向床上，程子介正着上半身靠在床头，肋下包着厚厚的纱布，已经被染红了一块。钟美馨则满手是血，坐在床沿上背对着房门，头也没回。只有苏田田双眼通红，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无声地将两人迎进屋内坐下。又端来两杯茶，就回到了程子介床边。

“实在抱歉，我身上不好，起不了床，劳烦朱当家的费心了。前些日子本想请你们喝一顿喜酒，现在看来只能改期，望朱当家的别怪罪。”惨白的充电灯灯光下，程子介靠在床上，脸色在荧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敢！不敢！”九方赶紧起身道：“程老大身体要紧，还是快养好伤才是。只是好像比上次我来的时候还重了些……程老大，你可要小心将养啊。”

程子介无力地摇了摇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苏田田赶紧递过一只杯子，程子介就着杯子漱了漱口，然后将一大口血水吐进了苏田田端来的水盆里，躺回床上喘息了一会，才轻声道：“多谢。这个伤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只希望那些当兵的别找我们弟兄的麻烦……九方，你也回去告诉朱当家的，千万要小心。那些当兵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哎。万一找上你们，可别和他们硬拼……”

“是！多谢程老大提醒。”九方赶紧道。程子介摇了摇头：“我这伤就算能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些日子就请各位当家的多多照顾一下我弟兄们了。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我们当家的知道程老大受伤以后，就传下令来，说全双河都是一家人，一定要多帮帮程老大的。程老大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派人去说一声就是。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那就好，那就多谢朱当家的了。我的伤要是能好，一定亲自登门道谢……”程子介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李建斌赶紧向九方送了个眼色，九方会意，站起身来告辞道：“程老大，你好好养伤，我就不多打扰了。各位夫人，小的告辞。”

苏田田和萧玉梅泪流满面地送到门口，九方随着李建斌一起离开防空洞，看着李建斌叹了口气：“李当家的，你们老大这伤怎么看着越来越重了。”

“哎……那天老大中了两枪，有一颗子弹留在身体里面。前几天大夫人不在家，没人给他做手术取子弹，结果现在内脏感染了……我们这儿有没什么医疗条件，要不是我们老大身子强健，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哦？大夫人怎么会不在家？”九方赶紧摆出惊奇的表情问道。李建斌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还不是去新金，想去看看周家小姐……一言难尽，几位夫人回来的路上还被当兵了劫了道。要不是周当家的及时带着人赶到，真是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想起来，真是从跟周家小姐定亲开始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我们老大昨儿还跟我说，打算派人去找周当家的把亲事退了。”说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九方的脸，马上发现九方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却马上垂下头，讪笑道：“哎！这么退亲可惜了啊，程老大年少英雄，和周家小姐正是天作之合，本就该是一对儿……”

李建斌观颜察色，心中有数，却苦笑道：“哪里。一来是我们老大伤越来越重，就算能好也怕要留下病根，怕耽误了人家姑娘。二来是三夫人回来后说，合了一下两人的八字，两人其实八字相克，不适合结亲。你看这才刚定亲，老大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以后娶过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退了亲，说不定还对老大伤势有好处。周家小姐是不错，就是怕我们老大没那福气了。”

“哦，这样啊，那也好……”九方讪笑着说道，李建斌敏锐地察觉到他脸上再也掩饰不住流露出喜悦之情，心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苦笑道：“现在我们这儿乱糟糟的，也没法招待……”

“不敢不敢，我这就告辞了。”九方显然也急着回去复命，李建斌笑道：“那我也不虚留了，还要去六旺报信。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