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桶井水兜头浇下，程子介用力摇着头，甩掉了满头满脸的水珠，做了个深呼吸，才拿起毛巾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回到房间门口，却发现房门开着，白雅琼正在和人说话。程子介赶紧大步跨进房门，却看到来的是钱欣欣，一见程子介，就轻声道：“老大，手术做完了。”

程子介赶紧将换下来的衣服递给白雅琼：“怎么样？小静情况如何？”

钱欣欣难过地摇了摇头：“还是那样……手术是做完了，但是现在对她也没多大帮助……而且就在做手术的过程中她就两次心脏停跳了……靠强心针和起搏器才拉了回来……老大，情况不理想的话，她怕是熬不过今夜……”说到这时，钱欣欣已经是满面泪痕。

毕竟昨天何安静才笑着跳着把她和何安平撮合在一起，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小姑子，而今后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程子介听得心中剧痛，刚才的旖旎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梗着嗓子道：“我去看看吧。”说着对一边的白雅琼送去一个歉疚的目光。而白雅琼的眼神也满是难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还想这个。”

于是程子介就随着钱欣欣一起快步走向诊室。其他的医护人员都是满脸疲惫失望，在小诊室内草草地吃着晚餐。柯佳慧则将何安平的轮椅推到了何安静床前，虽然在尽力安慰着新婚的丈夫，但显然她比何安平更清楚何安静的实际状况，漂亮的脸蛋上挂满了泪水。

“老大。”看到程子介出现在门口，众人纷纷起身致意。程子介示意大家继续吃饭，自己走到何安静床边，看着何安静苍白的面容，终于忍不住滚下泪来。

“老大，你别难过……要不是你，小静和我怕是早就死在双河了。小静天性就这样，为了救老大，倒算得上死得其所。”何安平强忍着悲痛，反过来安慰程子介道。

程子介摇了摇头，虽然这姑娘多次给他惹麻烦，让他恨得牙根痒痒，但是这么静静地躺在自己面前，让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悲伤。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山上的女子，从钟美馨以下，无不是对男人温柔顺从的。自己的娇妻们也是如此。苏田田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白雅琼是打个雷都会吓得发抖。沈家两姐妹就不用说了，而萧玉梅也最多只是说得上热情活泼而已，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就连自己的助手和部下们，也都是唯自己马首是瞻，从不敢说一个不字。

只有何安静这丫头，跟别的女人完全不一样。青春洋溢，英姿飒爽，性格高傲，不靠男人保护，而且先保护了哥哥在丧尸横行的末日世界里活下来，后保护了程子介免遭敌人的伏击伤害。她的存在为黄云山上带来了一抹不一样的风景。直到现在，程子介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她总是对自己不假辞色，老爱和自己对着干的感觉。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个俏丽的姑娘冷冷地板着脸，对自己“哼”的一声扭过头去爱理不理的，或者是指着自己骂着“你混蛋”，程子介只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一般，眼泪也止不住滚滚而下。

“老大……哎……你别这样，佳慧说熬过今晚，她就有希望了。”何安平没想到程子介竟会如此悲痛，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子介，不知怎么办才好。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程子介自己也只是个大孩子。末日这么久以来，身边的人都指望着他，他也一直逼迫着自己承担了太多压力和责任。多次面对部下的伤亡损失，面对他人的伤害杀戮，从海源的唐胖子到双河的张耀辉，从在鲜血和泥泞中挣扎着悲惨死去的杜习之，到陵川那个在烈火中哀嚎着渐渐变成焦炭的无名女人……他一次又一次目睹别人以各种各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却一直只能将负面情绪压在心里。这次对何安静的悲痛只是终于打开了他心里的一个缺口，让他没来由地大哭起来，想要好好地宣泄一下压抑已久的情绪而已。

程子介也是第一次在部下们面前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倒是柯佳慧首先想到了这点，示意大家离开诊室。众人来到门外，柯佳慧才擦着眼泪笑道：“老大其实才刚过十八……我们一直把他当老大，什么都指望着他，都忘了他的年纪……再说了，老大好像真的很喜欢小静，让他哭会吧，别憋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