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等陈夫人说话,便后退一步,向她屈膝行万福:“不打扰老太太休息,我这便回了。”
谢怀安被陈暨打发来替他伺候老娘,本远远跟着,见此情形,也急忙冒出来,将陈暨托他转述的话学给陈夫人,便带着吴心绎告退,陈府失火已经有人报了警,扬州警察不敢怠慢乡绅家族,急忙接了水龙过来,还要谢怀安去应酬。
苏曼一直微笑示人,包括吴心绎温柔却暗藏刀锋地同陈夫人进言的时候,她上扬的唇角也不曾掉下来过,但就在谢家夫妇告退,陈夫人在房前愣神的时候,她却忽然露出了一张哭脸,不仅是唇角,就连眉毛都低了下去。
陈夫人忽然转头,看到了苏曼一瞬间的颓疲之相,再看的时候,又是那副笑盈盈的眉眼,乖巧温和,还主动替她开门:“干娘,赶紧进屋吧,外头太冷了。”
陈夫人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是想弄清楚刚刚那一眼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的。
但陈暨已经过来了,他似乎是完全冷静下来,眼神沉静,对苏曼扯了扯唇角:“苏小姐去休息吧。”
苏曼在这短短七个字里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漠,同先前若有若无的暧昧温柔截然不同的冷漠。她开始知道她败了,在方才那一场小小的火灾里,婉澜成功捍卫了她的丈夫,拉回了他那颗原本在犹豫、摇摆的心。
苏曼没有执意留下,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悟性。一个男人,在他死掉,被人抬进墓穴之前,都是可以被撼动的,忠诚只有在他死掉之后,才可以被盖棺定论。
她干脆利落的走了,将陈夫人的胳膊交给陈暨搀着,将她搀进房门。
夹杂着香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房间里烧着上好的炭,还有陈暨从上海弄来的,灌热水用以温暖屋子的铁器也在房间一角静静立着,上面放了一炉香料,屋子里的香气就是从那里来的。
陈暨扶着陈夫人在床上躺下,自己在床榻对面坐下来,陈夫人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暨,语气冰冷:“说什么?”
陈暨道:“母亲想让我纳苏曼为妾?”
陈夫人哼笑一声:“我想?我想你就会去做吗?我哪敢管你,你还有个厉害媳妇呢。”
陈暨轻轻叹了口气:“我不会娶她,母亲,你不知道我的公司和同事们为了培养她花多大的力气,如果我纳她做妾,那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有什么好努力的?”陈夫人道,“她那种小门户的女人,难道还准备嫁给大人当正妻不成?玉集呀……”
她翻身坐起,苦口婆心:“阿曼喜欢你,这你还看不出来?她想要对你好,一个女人最大的价值不正在于此吗?她不同婉澜生气,知道当妾的应该做什么,怎样伺候主母,不给你的内宅生事,这就够了,你还要求什么呢?你难道真要守着那只下不下蛋的媳妇过一辈子,绝了我们陈家的香火吗?”
陈暨立刻放弃跟陈夫人解释他的工作,所谓的电影明星,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磨破嘴皮子也不会改变陈夫人的想法。长辈自然是掏心窝子想要对子女好,可他们的好却往往是自己以为的好,只不过批了个长辈的外衣,便将这“好”装饰为真正的好了。
“母亲不必再打苏曼的主意,”最后陈暨只能这么说,“我明天就会将她送回上海,如果母亲非要一意孤行,那我就只能将她送给别人了,到时候母亲就会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姓氏、身份、财富、社会地位,而这些东西,我会很容易就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替代者。”
“至于阿澜……母亲,我们都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她不是不能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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