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是新鲜的,香味轻淡,不会太浓郁,厨娘炖的鱼汤清甜,是段寒成会喜欢的味道。
江誉到了病房,轻轻敲门,里面是段寒成干哑的声音,“进来。”
他在学习下床走路了。
在大雪里倒下,腿伤几乎到了最严重的时刻,医生早已经叮嘱了,接下来一年里段寒成绝对不可以用腿走路,需要乘坐轮椅,明天如果伤情转好,再下地走路。
如果腿伤再不好好养护,恐怕会造成终身残疾。
放下花跟汤。
江誉忙过去扶住段寒成,“您这是干什么,医生不是说了暂时不能下地走路吗”
在床边坐下,段寒成的挫败浮上面颊,哪怕都那么难受了,他还是在微笑着面对江誉,“不能走路,要坐轮椅,那还不如不要救我呢,让我就那么死了也挺好的。”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段寒成唇上没有半点血色,病容太重,可五官却是清秀而干净的,少了些平时雷厉风行时的压迫感与戾气,好像不争不抢,失去了灵魂似的。
望着江誉在笑,却要比哭更让人心痛。
“段总,医生只是说暂时不能下地,不是永远的,只要你这一年注意一点,以后一样可以走路的。”江誉对待段寒成有着千百倍的耐心,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放弃这个自己打小就跟着的人。
段寒成不想让江誉失望,可现如今他的确没有了活下去希望。
元霜接受了俞淮。
秦漱的孩子没了。
自己落了个无法下地走路残疾的命运。
往后的路只有昏暗,再无希望可言。
唯有江誉。
他跟了自己那么久,勤勤恳恳,如果自己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办
江誉不知道段寒成会想这么多,他将鱼汤从保温桶里盛出来,“您喝点鱼汤,对身体好的,等您养好了病我就推您下去走走,好吗”
段寒成接过了碗,奶白色的鱼汤上飘着少许的油花与青翠色的香菜末,他是没有胃口的,从醒来后便没吃什么东西。
要不江誉在旁劝着。
怕是连医院的东西也吃不下去。
喝了口汤,胃口被稍稍吊了起来,“对了,最近外面怎么样了,怎么不见父亲”
“您病了,段董只好硬着头皮回到集团,一直再等您呢。”江誉想尽办法要让段寒成振作起来,“只要您能好起来,之前我们商量的那些,都还可以完成,您相信我,也相信您自己好吗”
段寒成拿着汤勺,带笑望了江誉一眼,“可我累了。”
“我明白。”
不管段寒成做出怎样的抉择,江誉都是支持的,只要他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比什么都要重要,“这些事都可以以后再商量,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
喝下了半碗鱼汤,已经是段寒成的极限。
他将碗放下,怔怔望着窗前摆放着的百合花,鬼使神差还是问了,“那她呢,怎么了”
江誉沉默了下来。
“怎么不说”
“段总,把方小姐忘了吧。”
只要忘了,段寒成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可这又怎么可能是说忘就能忘的。
兴许是看出来了江誉的苦口婆心,段寒成释然一笑,“好,我试试看。”-
拎着保温桶走出了段寒成的病房,江誉慢步行在走廊上,这里是住院区,很安静。
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便会被放大,更别说争吵声。
中年男人剧烈咳嗽着,一边砸东西一边大骂,“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讨债鬼,简直是个讨债鬼,是我欠你的,你如果非要娶那个女人,我们就断绝关系。”
站在病房中,俞淮是额头被砸烂,血缓缓沿着眼皮流了下来。
他抬手摸了一把,无奈苦笑,“爸,你这又是何必呢”
俞父靠在床上,被气得剧烈咳嗽着,“我给你找的清清白白的姑娘你不要,非去捡段寒成不要的二手货,你是不是贱骨头,我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儿子,给我滚!”
“爸,您别这么骂元霜,您要怎么骂我我都受着,但她不是。”
这是第几个了
从俞父房门口路过,江誉不曾驻足停留。
俞淮可不是第一个为了元霜要跟家里决裂的男人,此情此景,江誉见得太多了,从周厅开始,再开始,再到盛初远、付清叙,元霜身边的男人太多了。
多到俞淮一点也不特别。
可以为了元霜跟家里决裂,也可以不要门当户对的婚事。
但他们都比不上段寒成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