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大庭广众之下,牵着她的妹妹,面带微笑,从容而自然,旁若无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觉得这画面如此熟悉。
那双手,也曾这样牵过她的。
只是此时,换了青鸾。
“奸夫淫妇!”赵通骂道。
奸夫淫妇?沈青萝的头忽然一阵发昏。
不过牵一下手,引四妹下车而已,怎能如此恶毒?她深情款款的丈夫,又怎会与四妹有什么交集!
容不得沈青萝胡思乱想,衙役大声唱名:“一干人等,随我入内!闲人回避!”
公堂内传出震耳欲聋的堂威声:“升堂!带人犯!传人证!”
二
沈青萝呆呆地坐在车里,听任纷乱的思绪无休无止。
他的神情,分明就是一种情不自禁。
那不是亲戚之间的礼貌,那分明是情侣间的心有灵犀。
这是怎么了?
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看走了眼?
“夫人。”阿三隔着帘幕道:“可以走近些,听听堂审。”
“哦。”沈青萝回过神来,暗暗自责。
今天,最重要的事,是爹爹的官司,怎么胡思乱想起来。
沈青萝下车,随着阿三,走近大堂。
空旷的厅堂,传来一声怒喝:“赵通,你自恃皇亲国戚,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你以为本官不敢奈何你么!”
“赵通,沈青鸾告发你潜入奉香坊,私添禁药,可有此事?”
赵通冷笑:“可有人证?”
“现有南云为证,证明你曾进入过奉香坊。你有何话说?”
赵通大笑:“我是找南云喝过酒,可是那又如何?喝酒也犯法?”
“那么,赵二是谁?”左大人冷冷地道。
“赵二?赵二是我府里一个家奴,最近偷了财物,逃走了。”赵通狡辩道。
“逃了?真是巧的很,三天前,本官捉到了一个从贵府逃走的奴才,正是赵二!来人,带赵二!”左大人胸有成竹。
“赵二,你可知,公堂之上,胡言乱语是要受刑的?还不实说!免受大刑!”左大人声色俱厉。
“是,小人招供。小人赵二,受国舅爷指使,趁人不备,在香料锅里下了麝香。三天前,国舅爷接到传票,就给了小人一些银子,要小人避避风头,不想,一出府门,就被捉了个正着。”赵二战战兢兢道。
“赵二,你敢污蔑我!”赵通气急败坏。
“赵二,画供!”
“赵通,如今证据确凿,你认是不认?”左大人道。
“左启明,我堂堂国舅爷,你奈我何?我姐姐是昭容娘娘,你敢拿我?”赵通咆哮公堂。
左大人喝道:“来人,拿下赵通!剥去冠带,暂押大牢,听候发落!”
赵通一阵嚎叫,渐渐声音远去。
“沈万金,你虽非主使,但是,你监管不严,以致使赵通有隙可入,难辞其咎,死罪饶过,活罪难逃。念你已经缴纳罚金恕罪,本官免去你的死罪,暂押大牢,听候发落。你可知罪?”
“沈万金,你可知罪?”左大人大声喝道。
“禀大人,沈万金已经昏迷过去。”衙役禀报道。
“哦?”左大人沉吟。
“请个郎中看看吧。总不能让他死在大堂上。”左大人踌躇道:“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病了。”
“不知何故,昨夜突然凶险。不如让他归家诊治?”一个书吏道。
左大人迟疑道:“可是他是钦犯,不能通融。且将他收监,快请郎中。把他镣铐去了。”
一阵镣铐声响,哗哗落地。
“一干证人,暂且宁家,不得离京,随时听候传唤。退堂!”左大人声若洪钟,惊堂木掷案有声。
沈青萝再也隐忍不住,哭着上前:“爹!爹!”
沈万金躺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也不动。他蓬乱着须发,面淡如纸,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般。
衙役推搡着阻止:“你爹快死了,还不叫医生!”
沈青萝哭道:“大人,您要一个快死的犯人作甚?不如交给小女子,将爹爹带回家!我爹纵然有罪,罪不至死!”
左大人看看半死不活的沈万金,心里思忖:谅他也逃不走,不如给他一条生路。怎么着,也得看他舅兄的面子。
左大人道:“好吧,本官担着天大的干系,准你带他回家。只是,治好了病,须得再回大牢!”
沈青萝含泪跪下:“谢大人!”
转脸叫道:“爹!醒醒!夫君,快抱爹爹回家!”
容不得南云有丝毫犹豫,青鸾已经在耳边催促:“南郎,还等什么!”
南云像是听到了圣旨一般,没有片刻停顿,上前抱起沈万金,疾步出堂。
沈青萝呆了一下。
她刚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青鸾的呼唤。
不是姐夫,而是南郎。
南郎。
那呼唤,何其自然,何其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