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瞧我忘的。”林凉一拍额头,把口袋里的帕子掏出来时慌手慌脚的,一不留神掉到地上,又被自己的脚给踩了两下,捡起来时她抬头一看,可以见到庞云辉的脸镀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冰色,庞云辉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以往,像是汹涌的暗流,乌森森的。她在心头不由打了个抖儿时,手里的手帕又掉了下去。
“你,你怎么还是像以前那样,粗手笨脚的呢?”庞云辉立马代替她将手帕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拍上面沾上的脚印。
“我,我这性子遗传我妈——”林凉看着他低下仔细整理手帕的头,捏着口气说。
“你这哪是遗传你妈,你是遗传你爸。你妈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优秀女性,你爸才是粗手粗脚的,把你妈惹哭了很多次。”庞云辉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四周过于安静,才醒悟过来自己漏风了,粗鲁的口气一转,像是刚刚自己是说了笑话一样笑呵呵道,“小凉,你爸虽然有缺点,但是个英雄人物,是全队的英雄楷模,是我们队伍的骄傲。”
林凉没有说话,是觉得心里很冷。这种感觉,和当年突然杀回林家,发现林家人的真面目时差不多。她还好,毕竟庞云辉以前对她怎么好,她只把他当成一位叔叔看待。但她妈妈呢,她妈妈是怎么想的?知道庞云辉这些事吗?说起来,庞云辉与林家人的性质又是不一样的,是一方面把她当成她妈妈喜欢,一方面又把她当成了她爸爸那样憎恨。不管如何,心里头此刻的复杂难以形容,她需要冷静冷静。于是,她默默地转回身走了出去。
庞云辉弄完帕子抬头一看,发现她已经走出了帐篷,面色一黑,好像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跌回到凳子上,握起来的拳头颤抖着。
任参谋走进来发现他这神色,担心道:“师长,您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那个——”庞云辉闭一闭眼,但每次闭上眼,徐静的影子飘过后是林柏英的影子,一爱一恨交叠起来,是他们两人的女儿林凉。为什么?他想起当年,当他得知了林柏英和徐静瞒着他先领证了的消息后,一拳砸在林柏英的脸上:你凭什么和我抢?团长本来是把她介绍给我的,是我先看中她的?你只是个连长,而我是你的上司,是你的营长!那是,当时徐静这条线,是和徐静同在一个幼儿园单位上班的云霞和他老公暗地里给他牵到队伍里的,由团长出面,所以,云霞这次央求他救自己女儿林嘉方,是拿了他这个把柄,不然他怎么会愿意为林嘉方费这么多心思。然而,现在林凉都知道了他这个秘密,徐静会知道他龌龊的心思吗?不会的,林柏英当年都瞒着徐静,林凉应该一样不会说的,毕竟他在徐静面前的形象一直那么完美无缺。
“师长!”任参谋看他脸色实在不好,急忙派了个人请卫生队员进来。林嘉方在最近,马上被叫了过来。
林嘉方对于庞云辉始终带有畏惧,战战兢兢走近到庞云辉面前,庞云辉猛地把眼睛睁开,只差把她给吓死。
“你来做什么?你嫌你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吗?!”庞云辉一拳打在桌子上,低吼道。
林嘉方喘着大气,死死咬着唇:“我,我错了。”
“如果你知道错了,你现在就给我上前线去!”庞云辉朝她怒瞪道。
林嘉方感觉自己受够了,在这里也是憋死委屈死,还不如上前线来个痛快,一横眉:“队令下来,我该上前线就上,我林嘉方绝不会违抗队令!”
她吼出来的这一句话,把庞云辉震醒了。他究竟在做什么?好歹这女孩是自己的亲人,不比林凉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怎么可以为了林凉将自己亲人往火坑里推呢?
庞云辉拍打着额头,向其他人挥挥手:“好了,都出去吧。”等林嘉方一走,他心情稳住了,把任参谋叫了回来,道:“454的人走了没有?”
“费四少率领的454几个队员,要直接回去他们的营地了。”任参谋答。
“他们派出的小分队在B区,离这里并不远。问一问费四少,是不是去B区顺道探望自己的队员,同时我们希望,他能亲自观察前沿阵地情况后给我们队伍的医疗人员提出更切实的建议。”庞云辉仔细吩咐部下怎么去做。
林凉这头走回到了自己队友所在的地方,进到帐篷里,仰起头时,发现个个都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一个,好像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一样。她给了最近的小九一个疑问的眼神。小九向她指了指手表:你上个小号去了二十分钟,我们都以为你掉粪坑里了。
“没有,你们没有去找我?”穿帮了的林凉汗流浃背,压低声音问。
“你前脚刚走,四少进来,问起你不在是怎么回事后,说大家都不用去找了,都是大男人不好意思去女厕所找你。”小九说到费君臣为她掰的这个理由,觉得挺妇唱夫随的,都一样的让人难以置信,一听就知道是谎言借口。
林凉同样意识到老公这个撒谎的水平得提高,自动自觉地走到老公那里。
一般老公在犹豫该不该直接问她的时候,都会摆出这样一副姿势,翘着二郎腿,拿起份报纸,但报纸的上下是拿反了的。
哎~林凉抓下来的帽子打在老公的报纸上,只因这心情实在有点儿郁闷,尤其知道了庞云辉对老妈徐静的那段私情,而且是被老公给先料中了,在老公面前有点儿抬不起脸。
“嗯咳。有什么要汇报的吗?”费君臣在众人面前装着领导的姿态。
除了林凉,其他人都有点无语地翻白眼:四少,你何必装呢?你再装,只让人感到别扭。
林凉也一样认为老公现在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有点欠扁,干脆伸手戳戳老公手里拿反的报纸,道:“费四少,你是不识字呢?还是表演憨豆先生?”
好吧。老婆说不装就不装了。反正自己也憋得慌,一肚子话想问老婆。费君臣起来将报纸一扔,说:“你不会汇报,我来问好了。”
“请领导问话。”林凉顾着在场一群师兄们的面子,秉持住与上司说话的口气。
老婆这副愿意乖乖听审的姿态,还让费君臣的小心肝儿蹦的蹦的,忐忑不安。再三扶了扶眼镜,哪敢真是用提审的口气与老婆说话,尽是像小媳妇儿讨好的语气问:“你刚刚是去哪里了?”
“报告,我去见了133师长。”
老婆直率坦白的回答,费君臣小心肝儿又一蹦,扶着眼镜在老婆那张脸上看了一看做仔细观察研究:“然后呢?”
“报告领导,领导高瞻远睹,事实与领导预料的相差不远。”林凉正面夸老公一句。
费君臣听到老婆这句夸奖没有得意没有脸红,而是立马双手张开:老婆伤心吗?伤心的话我让你抱抱。
有必要吗?我有这么逊吗?什么时候需要躲到你怀里哭鼻子?林凉举起帽子往老公垂涎的脸上一打。
费君臣侧头避开了老婆这招打是亲,起来绕过老婆身边,护在老婆面前,对着那走进来的133队官:“有什么事?”
“费四少。”接受了庞云辉命令的任参谋来到费君臣面前,敬礼,转告庞云辉的话,“我们师长有请费四少到我们阵地前沿看一看,以便给我们的医疗队员员作出更好的指导方针。”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陆隶毅长得最高,依着身高姿势第一个先反轰了,“我们四少肩章比你们师长还高,凭什么需要听从你们的命令去你们的前沿阵地为你们做指导?”
“贵队可能误会了。”任参谋勉强地维持住客气和礼貌笑了笑,“我们师长的意思是,邀请,绝对不是命令。”
“既然是邀请,就得拿出邀请的诚意来。”小禄迎着他走上去,接着轰,“按照队伍里的礼节,对于一个比自己肩章高的将领来到自己队伍里视察,你们队伍的最高指挥官理应亲自全程陪同前往?而不是让你一个区区的队官到这里简单两句话,想指挥我们的队将?”
“不。我们师长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任参谋擦擦额头的热汗后,可能被对方强势地压着有口气难以顺畅,一笑道,“如果费四少不想去,直接禀明,我向我们师长回报便可。”
这话等于在取笑费君臣贪生怕死不敢上前线阵地。于是,费君臣的几个队员全火了,冲上去就要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顿围打。
“都给我站住。”费君臣及时喝住几个冲动的部下。他这群部下有个通病,就是看自己人被外人欺负的时候,绝对会大脑被热血代替,变成看见红布便眼红的公牛。当然,他自己也有这毛病,只是如果是自己当了受欺负的主角,就不大意识到这点。
任参谋一看这阵势,已经疾步退到了帐篷门口,随时拔腿往外逃,同时不敢真的得罪费君臣,道:“费四少,我真不是说你和你的队伍怎样,毕竟你们队伍在我们B区英勇救助了我们很多伤队员。”
“那你们师长刚刚让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六六等人绝不可能这样轻易放过敢侮辱他们领导的人。
“其实是这样的。貌似你们的队员员去到那里,也遭遇到了棘手的困境。”任参谋道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火速撤了。
“四少,他这是放饵,想让你去前沿阵地,我们绝不能上他这个当!”六六等人神情激烈地说,眼看费君臣因为任参谋这最后一句话似有动摇的神色。
林凉也因任参谋的话,心里头跳了起来:谭美丽和吴平安都在B区!
“帮我问一下队里,小毕有和队里联系过吗?”费君臣沉稳地吩咐。
小禄站得最近,接了他这个命令,摘了帽子准备去外面打电话。结果费君臣将他叫住,要他在这里打。这个帐篷里是有电话机的。小禄无奈地拿起话筒,连接到了454指挥部:
“是林队吗?我是小禄,四少问,我们派出去到B区的四分队有和队里联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