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我乃犯下诸多罪行,但是却是希望侯爷,能看我家多年在江南赈济的功德,却是饶草民一命。”
这番说辞,乃是他在当日醒来后,被那书生疲劳轰炸时学会的。
想到那口若悬河的张华,薛蟠又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司徒源手中的笔停顿一下,仿佛是才刚刚想起地上还有一人,抬头望望对方,然后紧接着便又拿起另外一本卷宗批示。
他此时已经睡了半日,这会儿子正是精神的时候,是以也不理会跪在地中央的薛蟠,只是继续地批改他手中的文件。
司徒源这边正批示着,便听到有人脚步轻快,连蹦带跳地蹿进书房。
也不抬头,他便知晓是谁,心中无奈摇头,却不知为何自己最近手下竟是活泼的人越来越多。
“参见侯爷,侯爷大喜,那些人都撂了。”说话的正是冯紫英,他将厚厚的卷宗放在司徒源的书桌前,然后又回到原位,这才恭恭敬敬地行礼。
司徒源瞟了一眼冯紫英,却是心中又是暗笑,他其实还挺喜欢眼前这小子的,只是却不能被他知晓,免得蹬鼻子上脸。
只看这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便知晓定然是被贺疯子磨得不轻,他也不着急查看卷宗。
左右这些东西,一会儿与爱妻一起分享才有趣,反而仿佛如梦初醒般地,将视线看向站跪在地中央的薛蟠。
“死里逃生的感觉怎么样啊!”司徒源淡淡地说道,手中不紧不慢地批阅着文件,仿佛是在与晚辈话家长一般。
薛蟠听了这话,明明觉得不带些什么味道,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在听到的瞬间便打个哆嗦。
那上座的男子,薛蟠已知晓是当今的长公主驸马定远侯。对方安静地只是坐在那里,便让他觉得浑身冷汗直流,竟是半点不敢心生反抗之意。
他有些忐忑地说道:“侯爷,薛蟠有罪,薛蟠认罪,只希望在行刑之前能够让我能见一见老母,我却是对她唯有亏欠。”
薛蟠本来还想,如同其他官员一样对付几句,可是他一抬头,便知晓自己错了,眼前之人,绝不是他可以胡说八道之人。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是遇见猫的耗子,连逃都不敢逃。
使得他所言的每一句话,都定要好好想想才能说出。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模样,司徒源抬起头定定得看一下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据我所知,你平素是个不学无术的,是以所言多有些粗鄙,为何今日却突然转了性子呢,是有人教你,还是……”
司徒源前面的话,还是艳阳高照,这后面却开始乌云密布,待到最后倾盆的雨点,便毫不客气地砸在薛蟠身上。
薛蟠差点被砸成落汤鸡,赶紧低头口中喊道:“侯爷,这是我自己想的。我是真的想要学好的,绝对没有假。”
“哦,想学好呀行吧,那就学吧。”司徒源也并不在意薛蟠这种人,他在京中纨绔中见了太多。因为看得太多,便也就慢慢麻木,这些学好之言他已经听得耳朵起茧。
结果这薛蟠的下一句,却是让司徒源一愣。
“侯爷,我听人说过您喜欢勇猛无双之人,我想跟着你,哪怕当个马前卒都行。”
薛蟠带着些许的希翼说道,他心中清楚,若是自己不一直跟着对方,恐怕到最后,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场。
当日在牢房之中,他明明感觉到自己应该已经死了,但是仍旧是再次醒来。
薛蟠将这一切,归功到司徒源身上,心中对其充满感激,更是充满恐惧。
他想起妹妹曾说过,若是你觉得恐惧,便去努力接近,如此便可以克服。
如今在他看来,眼前之人便是最可怕的,那浑身气势含而不漏。仿佛下一秒便要被其吞噬,那里坐得仿佛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尊散发着戾气的凶兽。
薛蟠甚至根本不敢与其对视,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是两道利刃一般,穿透他的灵魂,将所有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让薛蟠忍不住萎缩,但是更多的却是因为对方而激起胸中的一团火焰。想要跟着他想要成为跟他一样的人,第一次他仿佛找到了,自己想要追逐的神明。
司徒源有些玩味儿的挑眉,薛蟠此人在他面前,仿佛像张白纸一般。
是以他不过略微清扫,便知晓对方的想法,虽说觉得此人有些不靠谱,但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薛蟠有几分呆萌。
“想跟着我可以呀,只要你能从神武营中顺利地出来。
那,你旁边这个,便是从神武营中出来的,他用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不过是几个月而已,如今便到了我的手下。”司徒源抬下巴示意,冯紫英便是从神武营中出来的。
见司徒源终于将话头给他,已经憋了半天的冯紫英,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此人看着年纪约在十五六岁,长相却也还算是清秀,只是面色有些不好,不过倒也不能不是可以忍受。
但只看那虚浮的上身便知晓,此人根本一点功底都没有,听闻司徒源竟然要将其送到神武营,冯紫英也是有些咋舌。
要知道神武营乃是司徒源手下的嫡系,可算得上以一当百,随便一人便可与其他部队的百户长相搏不败。
是以一直走的少精路线,但是却没有人敢小看这支部队。
能够被选入这支部队的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一技之长,可是眼前这小子却是半点看不出来。
其实他身上还有股子呆劲儿,这忍不住让冯紫英开始怀疑,侯爷到底想要干什么,或者说这是否是侯爷的恶趣味。
别的不说,之说神武营入营试炼便要过十人相,就薛蟠这个样子,哪里能够在入营一个月之后便通过十人相呢
不过冯紫英转念一想,也是心中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十人相难过,但是他忘记比试之时,却是进入神武营一个月的时候,这一个月他跟随神武营中人训练,未必不能有些长进。
恐怕司徒源命令其到神武营,也是不过让他有些长进而已,并非是想要对方真的入神武营。
“侯爷却是要把这小子送到神武营吗那岂不是到时候他要跟咱们一起回去,还是说让他现在先跟着走呢”冯紫英不过是从一个眼神中,便品味出如此之多,当下叽叽喳喳个不停,直让司徒源皱眉。
他语调中带着一些嫌弃:“冯紫英,你却是越来越啰嗦,且变得话多,究竟是跟哪些不着调的学来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这话中满满的嫌弃,是以竟然难得的让冯紫英有些委屈,只是他上司的表情却是如同冰块般的冷漠,便只好乖乖地夹着尾巴离开。
临走之前还偷偷地对薛蟠无声地说道:“要加油啊。”
然后便转身,赶紧退出书房。
司徒源揉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却是被他烦得有些难受,有心想要将其一起撵回京中,却又担心下一步江南这一边不能缺少人手。
想到冯紫英,他却是一时没有想法再去处理手中的文件,当下将其放到一边,看向跪在地上的薛蟠说道:“你的案子,已经替你结完了,至于赔给冯家的银子,一会儿有人跟你去算。等你回薛家之时,记得把银子带回来,这边好给你销账。”
看着面露惊喜的薛蟠,司徒源抽抽嘴角,此事却也算得上薛蟠因祸得福。
因田巡抚的落马,使得被田巡抚意图杀害的薛蟠,微妙地从杀人凶手变成了被害者。
又因那冯家根本不想让薛凡偿命,不过是为了索要银钱罢了。是以便由司徒源做主,赔了不少银子给冯家,便将此事了结。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因你过段时间要跟着去京城,是以这板子到京城之后再打。
打完了板子,我便叫人送你进神武营,若是能够在神武营待到圆满,你便是可入得我的手下,若是不行,趁早滚蛋。”
司徒源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得极为有气势,这也是他与那些兵痞们所学,是以此时说出却带着几分独特的味道。
薛蟠倒是不愧是呆霸王之名,也不在意自己进京便要挨打,只是高兴于自己得以跟随对方。
他此时却是雄心万丈,当下赶紧磕头说道:“薛蟠遵命,不管如何薛蟠一定会全力以赴努力的。
一定不会辜负侯爷您的期望。”
司徒源却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便挥手让其退一下,他对薛蟠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期望。
对他来说,这不过就是自己身为长辈,满足一下晚辈的心愿而已。
想起那只要银子不要命的冯家,司徒源忍不住摇了摇头,如今这世道,却是即便是清廉也难以为继。
司徒源动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他才拿起刚刚冯紫英放在桌上的卷宗,准备查看一下贺疯子等人的笔录,正在此时便听着门外通传。
“五皇兄”司徒源却是一愣,他抬头望向门口,果然见是对方。
五皇子笑嘻嘻地走进书房,他手中正握着一把折扇,此时潇洒地挽了个扇花,唰的一声将扇面打开轻摇数下,这才慢悠悠地说道:“阿源,你却也别老是呆在园中,我们不如出去游玩一番,这扬州此时正是好时节。”
司徒源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若有所思的看着五皇子,一直将他看得有些莫名。
这才转移眼神,口中询问到:“五皇兄,你认识小六吗或者说你认识裘良吗”
五皇子原本还在觉得不自在,便听司徒源突然说出熟悉的名字,他却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