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布对邵漠并不放心。

他隔三差五，便要寻邵漠下棋，下棋时说一些有的没的话，来试探邵漠的真心。

但他棋艺并不好，下棋也不过是附庸风雅。

地处西南，山岭众多，但在中原人士看来，即便是一方为大的寨主，也不过如暴发户般，上不得台面。

元布之所以能同意邵漠跟元雾思的婚事。

一是看上了邵漠御赐平南将军的身份，二来，也知道邵漠是贫苦出身，与自己的女儿也还算登对。

他拈着枚棋子，一面打量棋局，一面瞟一眼邵漠的神色。

“子敬，听闻你在京都已娶了门妻室？”

邵漠笑着点头，将白子落在一个被围困的位置，道：“是，不过今上肯同意我休妻再娶。”

元布让黑棋猛攻，吃了两三个白子，说：“是么？但我听说你跟这个妻子感情很深厚啊，听闻陛下赐你美人，你也不肯收。你能放下她，来好好爱我的女儿思思吗？”

“寨主，我输了，愿赌服输。”

邵漠放下最后一颗白子，意有所指地说：“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看过去和未来，只看现在，现在谁陪在我身边，我就爱谁。”

元布笑着收了棋子。

“你跟思思的性子虽然大相径庭，但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她也只看现在，不看过去和未来。但我是她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要替她多考虑考虑。”

“寨主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元布手指蜷着，敲了敲棋盘。

一个侍卫端了黑漆盘上来，盘中一只银碗，碗内的药汁隐约发绿，有淡淡的热气在空中飘散。

“听说你去了地牢，还让人将大陈俘虏放了些出来，使唤着他们做事。那些俘虏出来前，个个都吃了寨中的毒丸，我也就不计较了，但你作为他们的首领，好歹也要以身作则才好。”

邵漠眼睫微抬，深黑的眸内并无丝毫异色。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元布，一言不发。

元布笑道：“我那个傻女儿，能被你几句甜言蜜语，就哄过去。如果是她那个倔傲性子，肯定舍不得让你喝这种东西，但我是她父亲，我信不过你。”

邵漠与他静静对视几秒，一抬手，将那侍从召过来。

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端着那银碗，仰头便将那碗中的药汁喝得一滴不剩。

他把碗猛地一掷，在石阶板上咕噜噜往前，打了好几个圈，正落在一双绣海棠的红面缎鞋前。

元雾思今日特意妆扮了一番。

着了中原女子的锦裙华服，茂密的头上缀满珠翠，一走路就环佩叮当响，她停在廊间，一时忘了开口。

邵漠站起身来，看向元布的眼神俊冷非常。

“寨主现在还担心吗？如果还不放心，不如一刀结果了在下的性命。”

元雾思满面潮红，愤怒地往前冲了几步，瞪向自己的父亲。

“爹爹，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给子敬喝了什么？”

邵漠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便要走，元雾思慌乱中抓住他的衣袖，叫了声。

“子敬？不是我，我是信你的……”

邵漠掰开她的手指，嗓音没一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