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重,虞府后院无人,静得连银针掉落都能听见。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明显,混杂着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簌簌摇晃的叶响,只让人觉得阴森害怕。
仇氏心内莫名生出惧意,不禁有些担忧。
蓦地停住了脚步。
“贼忘八,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跟我好好儿过日子了”
庄列炳瞧出她脸上的怀疑,上前伸手将她揽在怀内,又将她不甚齐整的衣衫理好,正色道:
“三娘,我庄列炳虽然犯了错,但如今知错就改,就总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将来,我还要跟你生好多孩儿,我们还要过上一辈子,你这般不信任我,难不成是要叫我以死明志”
仇氏没说话。
庄列炳狠狠心,果真从袖中摸出一柄三寸长一寸薄的小刀,将这刀子递给仇氏。
他脸上无丝毫惧意。
“三娘,你若不信我,今日便是跟我离府,将来恐怕也会再翻出旧事来怀疑我。既如此,你倒不如一刀杀了我,也好让我能将往日的罪孽给偿还了。”
仇氏大惊,手中执着匕首,许久未动
庄列炳满眼渗出泪水,眼看着泪水淌了满脸,他一把抹掉泪水,苦笑道。
“我庄列炳竟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连我的结发妻子,如今都不信任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三娘,你既然下不了手,那我就自己来。若还有一世,我定会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
说着,便伸手去握仇氏的手,要引着她执刀捅向自己。
他心中也知道是做戏,仇氏虽然悍然,但心底终究对自己有情,哪儿能真想杀他
他此时,不过是来一遭苦肉计,好让这个蠢女人乖乖地跟他走出虞府。
果然,仇氏见了庄列炳满脸含泪,又用那般愧疚痛苦的声音说了许多话,不禁想到自己独居的那三年,嘴上虽说着恨他,心里终究还是想着他的,胸口就酸楚般疼。
急忙大力夺下他手中的刀,叹了一声。
“你何必呢过去的既然过去了,我这么一个村妇,只图安稳过日子,又怎么会跟你计较那么多”
说罢,便将那匕首收拢起来。
“夫君,我相信你,咱们快走吧。”
庄列炳脸上一喜,就急忙收了愁容,一齐从后门出了虞府。
他心中却依然不满,看来仇氏这悍妇终究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刚才那一招来得又急又险,若是寻常女人见了,早该柔情四溢,主动将包袱内的书信当着他的面儿,毁了个干净。
可她呢,只是说上一句相信他,便再无其他的表现。
这女人压根就不通情,也怪不得他稍后下死手了。
出了虞府,一路望北,穿街走巷,过了荣广街,又行了一长段官路。
约摸天蒙蒙亮,两人来到城门下,正是要开城门的时刻,庄列炳心中喜不自胜,将身上的通光文牒给守城兵卒查阅后,拉着仇氏便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郊区,有一处悬崖峭壁,唤骷髅岭,恰是回澧县的必经之路。
“三娘啊,如今大清早的,来不及雇骡马,咱们先过了骷髅岭,走上五里路,到了邻县再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