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朝廷看成逆贼还想保身家?能保命就不错了!”
一屋子的山西土豪劣绅都哀叹起来了。情况的确让人绝望。此时中国的商人还是依附于封建统治者的,并不是独立的资产阶级。晋商更是如此,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朝廷对他们的态度可以直接决定他们的兴衰存亡呢?想当年的八大皇商之所以衰败,不都是因为朝廷态度的转变吗?
当年的朝廷只是眼红八大皇商的财产,而今的朱大天子干脆是厌恶晋商,大家伙身败名裂的日子还远吗?
看到这个场面,祁宿藻的嘴角边却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随即又叹了口气:“现在苗沛霖之所以还没有对我们下手,就是因为我们手里有团练!要是等朝廷把咱们的那点武力都清理了,苗沛霖可就该请旨查抄了……”
“团练?”毛鸿翙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那点破武力有个鸟用,朱皇帝要是连山西团练都收拾不了,还凭什么得天下?
“手里有刀总比赤手空拳要好。”赵洪猷接过话题,“咱们也不是要造反,只是要一个说法。八大皇商和咱们又没有关系,咱在座的又没有他们的后人,这板子不该打到咱们身上的!”
祁宿藻一拍桌子:“对!咱们都是拥护皇上拥护大明的,也没别的要求,只求让山西和东南八省一样,本地人做本地官,不能一下子塞进了七八万淮人把咱们山西人的官都抢了去!”
“祁大人,您的意思是……”毛鸿翙有些不大确定的问。
“向朝廷请愿,反对苗党入籍……咱们是反苗党不反朝廷!”
“这样能行?”
“怎么不行?”祁宿藻眉毛一挑,“苗沛霖拥兵自重,俨然是一方藩镇,我就不信皇上没有削藩的心思。咱们晋商在皇上眼中不是善类,苗沛霖这等藩镇更加是个祸害了!”
赵洪猷道:“祁大人言之有理,历朝历代都将藩镇视为大害,说不定朝廷就在等一个收拾苗沛霖的借口!”他站起身,冲一屋子的山西土豪拱了圈手,“在下不才,愿意代表山西合省父老走一趟应天府,向大明天子请愿驱苗!如果各位赞成赵某,就请在请愿折子上属个名,若能有万人联名,赵某有八成把握可以驱苗成功!”
花厅里的气氛松动了,不少山西土豪都交换着充满希望的眼神,赵洪猷的提议对他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祁宿藻看到时机成熟,果断地一拍桌子:“我看可以,这是咱们山西人唯一一条出路了!”
毛鸿翙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什么话想说。赵洪猷这个办法听起来的确是有可行性的。现在他们这些山西的豪商士绅已经失去了政治上的保护伞,而且两江闽粤的商人在这几年展极快,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光是本金过5oo万元的银行、钱庄,在东南八省就不下2o家,山西的蔚字号、日升昌和它们一比什么都不是。现在只能守着山西本地还蒙古的商路苟延残喘,可是又能残喘几日呢?就算朱皇帝会就坡下驴拿掉苗沛霖,也不会容忍山西“自治”,什么晋人治晋纯属痴人说梦。大明朝廷之所以允许东南八省实行本地人做本地官,还不是因为官太多,根本不可能全都异地任职。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自治,地方县官的任命权都是由朝廷掌握,只有县以下的小官,才由县、府、省三级共同掌握。而且皇上自家的财团还控制着地方官员的薪俸放,各级官衙的库银、税银的管理——在东南八省,各级官衙包括军队账房的钱柜里面是不许存放过5oo元的现金,放薪俸用的全都是支票。地方上哪儿有和朝廷叫板的实力?祁宿藻和赵洪猷两人一唱一和的,只怕也没按什么好心思,没准和库伦、西宁两方面还有什么联系吧?想到这里,在满座山西土豪兴奋的目光当中,他也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