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先前客已来齐之后,崔管家已让人唱了祝酒词,水榭上诸人并着高台上的黄英都一道敬了康亲王爷一杯贺酒。苏尚为就趁着大家起身敬酒之际,往陈大公子陈修文的酒杯里弹了一粒药丸。他手脚迅速,陈修文本人并未发现,却有一个人瞧见了。
一杯酒罢,黄寺卿便出列说了那文擂的主意。宁文泽趁着旁人都看向那黄寺卿之际,掠到了苏尚为身边,附耳问道:“你与陈大公子有什么嫌隙?”
苏尚为闻言知道方才所为都被他瞧见了,只得将陈二公子托付之事与他说了一番。宁文泽对这两府恩怨之事兴趣缺缺,倒是听了那药是从苏尚彤那儿拿的,眼镜一亮,只说:“还有没有,给我一颗玩玩。”
苏尚为失笑:“这是随意让你拿去玩的?妹妹只给了我一颗……”拖长声音,满意地看着宁文泽垂下眉毛,才接着说,“说是能让人睡上三四个时辰。可我估摸着这比试能有两个时辰就顶了天了,所以掰去了一半。”
宁文泽听了大喜,神神秘秘的说道:“剩下的一半给我,我有用。”说着拿下巴点了点前边的余长舒。
苏尚彤那日所说之事,他二人虽没有日夜琢磨,到底也放在心上。像他们这般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是存着报国之志的,听了有人策划着通敌叛国,便是不为着护国公府,也一定是要除对方而后快的。只是,此事不过是苏尚彤一面之词,可信度到底有几分他们并不清楚。倒不是他们疑心苏尚彤说谎,而是因为苏尚彤说了她是躲在家中园子里听见相府那个姓余的姨娘和两个外男密谋,其中一个是余长舒,另一个是戴着面具的鬼面人。三人密谈,即使是在人迹罕至的院子,可也必然是各观一方,免的被人听了去的。苏尚彤既然没有被人发现,说明她必然离得有些远。离得远了,听到的声音就未必真切。又加之苏尚彤前些日子叮嘱他注意着些京中可有戴鬼面具的人出没,所以宁文泽决定今日去找余长舒探探消息。
然而他之前说什么“自有办法”不过是哄苏尚彤不要看轻他的。如今他刚来京城,根基尚浅,没什么机会能见着余长舒。今日好容易有了机会,却又在这康亲王府中,先皇的暗卫有一半给了康亲王的事情可不是秘密。本来他还对如何探消息一事一筹莫展,看了苏尚为手中的药,却想出了一个极好点子;
要说这近日才升了户部侍郎的余长舒,可谓是春风得意。唯一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便是他那个女儿余盈盈了。
这余侍郎自幼家贫,靠着余夫人娘家的接济,才有了盘缠上京赶考,所以在家中从不敢对夫人说句重话,更是被拿捏的一个妾侍都不敢收。可余夫人这么些年,也只有了个女儿余盈盈。这位余家唯一的嫡女前些日子为了出风头,在百花宴上丢人现眼,惹恼了圣上,被赐婚给了自幼定亲的王家。
余侍郎那时还暗自庆幸。圣上虽是责罚余盈盈,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夫人看不上王家,余侍郎却觉得王家是个好归宿。王启是江州知州,在地方只有被人敬着的份儿,哪像他在京城处处仰人鼻息。王成敏又是家中独子,没有什么妯娌之间的烦心事。而他自己在京城为官,王启可不敢得罪了他。余盈盈嫁入王家,可没人敢给她委屈受。
想的好好的,谁想,半路杀出个安王世子来,不知何时把他女儿截去了安王府,等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女儿的脸已经被李念打花了。还未等他缓过气来,苏相就替他参了那为非作歹的安王世子一本。后来,李念被除了玉牒,余盈盈也回了余家。可他这女儿才年方二八,正是大好的年华,如今清白也没了,脸也毁了,以后要如何是好呢?
余长舒正为女儿的事情忧心,就连陈大公子和宁四公子相继晕倒之事都没有察觉,更没有察觉有人迎面走来。那人像是没看见他一般,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手上满满的一盅酒也尽数都洒在了他身上。
还未等他发作,就听那闯祸之人慌忙道歉:“余叔父莫怪,是晚辈失礼了。因着我那表弟方才忽然倒了,我去看他,一时慌不择路,不知怎的一不小心撞到了余叔父,请余叔父见谅!”
余长舒本来还一脸的不满,可一见那不长眼的小子是苏家大公子,立马堆了满脸的笑:“不妨事,不妨事!世侄无需自责,我去换件衣服就好。”他在朝中靠着苏向宇提携,自家妹妹也在苏家后院,如今刚诞下了幼子,还得仰仗着苏家几个人的照顾。在这个时机,本就容易与苏家大公子生了嫌隙。除非他是疯了,不然是断断不会在此时做出得罪苏家大公子的事情的。
那厢陈修文和宁文泽已经被安顿在客院的厢房里,太医诊了脉,却迟迟不肯下笔写方子,捻着胡须说道:“这……二位公子身上并无大碍,也不像是中毒的症状。可老朽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二位公子就是醒不过来。”
康亲王听了回报,挥手让人送走了太医,并吩咐瞒住了这个消息,又命那些暗卫悄悄潜入水榭附近,搜寻可疑之人。毕竟,在他康亲王府的宴会上下毒,最有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谁也没有发现,太医刚走,刚才躺在床上,无论怎么扎手指、掐人中都一动不动的宁四公子就睁开了眼镜。宁文泽捂着鼻子下方那一道深深的深褐色痕迹,疼得哆嗦了一下,低低说了一声:“希望我今日付出的有些回报!”
这时,余长舒恰好被人带到客院换衣服。他刚除下早已被酒浸湿的官服,还未抱怨一声,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