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收纸的小丫头见墨鱼面前这乱七八糟形似鬼画符的东西,伸出的手一顿,正想说句什么,却见他牢牢的盯着墙上的那几幅字画,也顺着说道:“只有写出像那般的诗作才能有幸见到含烟姑娘呢!公子可要换一张纸?”
却不想墨鱼只随意摆了摆手,目光还是未曾从那墙上新添的三幅诗作上移开。
来这翡翠阁中的怪人甚多,对自己的诗作自视甚高的人也甚多。那小丫头也对此见怪不怪,见墨鱼不听劝也只是把他的字放在那一摞收起的诗作下面,让人送去给含烟姑娘品评了。她却没想到,这一次,含烟姑娘竟独独挑中了那一副看不出内容来的鬼画符。引墨鱼上楼之时,还是不住的打量他。只觉得论相貌来说,这位身着石青色素面绸衫的少年是远远不及先前那三位的,可他这股宁静自如的气韵却是世间少有的,几乎都要把容貌都掩了去。
含烟早已挥退了所有服侍的人,一下子见到墨鱼,竟愣在了那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嘴唇翕动了很久,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倒是墨鱼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含烟姑娘,我碰巧撞进了这里,只能劳烦你把这封信送给我大哥了。”
含烟这才痛哭出声:“奴婢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主子了!那日,主子你……”
“我既许了你自由,你便不必再自称奴婢了。如今,你在帮我大哥办事,我也知晓一二,哪里还能再当的起你的主子呢。”墨鱼这话说的极慢,让含烟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不知如何开口。
墨鱼见她露出惊惶的神色,轻笑出声:“你不必惊慌。你愿意帮大哥,我心中是感激你的。”
含烟这才舒了一口气,亲手为他奉上了一盏新采下的雨前龙井,随即指着楼中的一处暗格,对墨鱼说:“主子……三……公子,倘若今日没见着你,我是想招余郎中上来的,据说,他不日便会升为侍郎了。”
那处暗格之中竟不知用了什么机括,楼下大厅中各人的一举一动,皆能完好的呈现于放置在这暗格之中的水镜之上。
墨鱼也不去看,只微微颔首,他在楼下已见着了这位余郎中,那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很是让人好笑。关于这位余郎中,他之前也调查了不少,知道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学苏向宇,却不曾去想苏向宇那般的风骨岂是人人都能学得的?如今那余长舒便如邯郸学步一般,把自己原先的气派都弄丢了,成了上京城中的笑话却不自知。
可是,如今他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我的美女职员。
“方才,我看到楼下又新添了三幅诗作。”
“那是前几日康亲王世子和柳恒生柳大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前来提的。”
墨鱼虽然心中清楚,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句:“小姑娘……”
含烟听他提起,也笑着答道:“她虽然打扮的是个少年的样子,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是位姑娘。那日所见,康亲王世子对她很是宠爱。”
“很是……宠爱吗?”墨鱼的声音略低了一些,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住那枚墨色玉佩,指节一点一点的泛白。
“不错,她想从我这里要走小言。康亲王世子为了让她如意,亲自给京兆尹写了一封信,这才让小言脱了籍。”
含烟的后半句,墨鱼已听不真切,只是觉得喉头一阵发苦,质问出声:“你让他们两个一道上来的?”
含烟美人一天至多见一人,这是他兄长给含烟定的规矩。
“三公子息怒。我那日是有些逾距了,可康亲王世子不比常人,大公子也吩咐过凡事要顺着他的心意才好。只因,那日我看康亲王世子的诗作,与他往日的水平大相径庭,还着意用了许多俗字,就连那柳恒生的诗作也是特意写的平平,只有那位姑娘的诗,像是琢磨了许久,依照我的喜好来写的。我想他二人只怕是陪着那姑娘来的,并不是真想见我。所以,这才让他们三个一起上来了,也想试试那位姑娘究竟在康亲王世子心中是何地位。却不曾想,那姑娘却是对我身边的小言有兴趣。”
“小言是谁?她……那位姑娘如何会对她另眼相待?”
“我也不知为何那位姑娘对小言另眼相待。可那小言是大公子亲口吩咐让我多加照顾之人,又是因为举家获罪没入了乐籍的,想来身份有些不一般。可我将那件事禀报上去之后,大公子却说此事无碍,让我只当小言未出现在阁中过。如今,听说小言被柳恒生接进了柳家,伴在柳少夫人身边。”
墨鱼听了,沉思良久。
含烟这才抬眼打量了他一瞬,惊讶于他穿的如此朴素。虽然身上还是穷苦人家穿不起的稠衫,但却是最普通的素面衣裳,还是他往日最不喜的石青色。她不知这位主到底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什么屈辱,不敢胡乱问什么,只能状似无意般笑着问了一个可进可退的问题:“三公子面色比往日好多了,可是有了什么奇遇?”
墨鱼听了这话,面色舒展了一些:“奇遇吗?算是吧。我已经把近日的情况都写在给大哥的信上了。接下来,你还是依计行事,不用顾忌我。”说完,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让人去查安国大将军府的陈老夫人此次上京,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