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心中猛地一揪,他没走,如他承诺的,当真给奶奶抬棺下葬了,瞧他不声张的模样,扎在人堆里当真是有心去做事,不是要做给谁看。

他也不朝她看过来,也并没有迁怒谁。

待平定,回到薛府。

傅景桁于堂内接受张院判的看伤,他将手搭在桌面,因为伤重,手臂僵着。

薛相紧张极了,一径儿说:“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怎么就走不好路,把您给伤着了。”

文瑾叫康蕊黎伴着,她在屋门外,没有进门,她将面颊靠在门框上,远远的在门外往里看着傅景桁的手,流了好多血,肉也外翻着,张院判敷了些麻药,就在那里给傅缝合,傅景桁倒是没有出声,好似缝合的不是他的皮肉似的,唯有额心上的细汗泄露了些难熬。

文瑾将手攥紧手帕,始终没有靠近他,只是盯着他那手掌的伤口,越发把手帕攥的紧了,那是为了给她阿奶下葬落下的伤口。

傅景桁知晓她在门处,他没有朝她看去,事出意外,并非他有意受伤引起她不忍,况且,她不会不忍的,他不朝她看过去,是不愿看见她眼底的冷漠和鄙夷,他并不是不择手段要使她同情或心软。

娄正业躬着身子立在皇帝身畔,缓缓自衣袖将调用十万兵马的兵符给了皇帝,佝偻着身子跪了下去,“老夫光明磊落一世,未料想我那女儿居然为了薛府主母之位,陷害正室,杀害二条人命,上回在国子监她纵容小儿诬陷玉甄,已经叫老夫失望至极。未料想,她竟然歹毒至此,杀害伙夫、丫鬟,与管家苟合。老夫教女无方愧对主公。”

傅景桁倒没有作恼,将兵符收起,用未受伤的手将老人家扶起来,温和的架空了娄正业,“娄老,快起身。您为开国元勋,辅佐先皇,辅佐朕,有极大贡献。往后在朝内朕还是需要娄老多多提携呢,我年轻,很多地方经验缺乏,您老人家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往后带兵打仗,交给年轻人操劳就是了,您是咱们这些晚辈的导师。”

娄正业昨夜亲眼所见女儿与外孙女的丑行在蒋怀州的审讯下全部水落石出,当面对峙,毫无反驳之余地,他本是忠臣良将,君要他死他不得不死,何况君只是要他手中兵权,“是,臣一定为君上肝脑涂地。”

康蕊黎推了推文瑾,“君上都受伤了,你不去看看吗人家为了安葬你阿奶受伤的。我看着都心疼,你都没感觉的吗!瑾”

文瑾摇了摇头,“不去了。”

傅景桁将手底兵符收紧,骨节泛白,他颇为克制的对文瑾主动道:“不疼的小伤”

文瑾颔首,“谢谢。”玉簪花风信子,细面,给我奶奶抬棺。

这时,以往和文瑾还有语嫣断交多时的邻里都过来走动了,大家闻风过来,和宰相家的嫡女和夫人套近乎。

“我们一直都觉得语嫣人好,待邻里又和睦,怎么可能做出与伙夫偷情私通的事情,昨儿君上将圣旨下了,娄淑彩的丑事贴在皇门口,择日问斩,原来一切都是她设计陷害的呀!”

“哎哟,瞧瞧文瑾这孩子,多好的孩子啊,咱们以前怎么就没有和文瑾多来往呢,要知道她们是被冤枉的,早就和文瑾这样饱读诗书的好姑娘结交了!”

“人家是未来太傅接班人呢!广黎国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成就”

“还是女人里的典范,她自己做生意,开酒楼,赚钱不比男人少!”

“族里最有威望的薛大公子的未婚妻呢!薛大公子爱养花弄草的,天天就守着媳妇儿疼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

文瑾被邻里围着,一时间成了邻里间的香饽饽,她和母亲被冤枉了这么多年,眼下真相大白天下,昔日对她避如蛇蝎的邻里风向骤然改了,心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再不会有人说她母亲和伙夫偷情了,也不会有人叫她和她弟弟妹妹野种了。

文瑾也与众人打趣,“往常咱们疏于走动,以后邻里当和睦才是。”

“大姑娘和薛家公子的喜事几时举行”不知谁问了一句。

苏语嫣昨夜里得皇帝允可,已经同意苏文瑾嫁作他人妇,这时便说:“阿奶刚去,起码过半年吧。二个孩子也相处一下,性格磨合一下。”

二房这时过来跪在文瑾的腿边,拉住文瑾的衣袖,“大姑娘,看在我是你二娘的份上,看在薛凝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的份上,看在咱们一个屋檐子底下生活这么些年的份上,能不能求求皇上,给我和凝儿留一条小命。玉林还小,他自己流落街头,会饿死的!大姑娘。”

文瑾将衣袖抽出来,“你当年把五岁的我扔大街上,你就没想想我会不会被饿死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