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的语气并不好,可谓以下犯上,在众人面前拂了皇帝的面子,皇帝必是早就料到她不惜命,才会早早就赐她免死金牌的,不然九条命也不够她用的吧。毕竟在旁人眼中,皇帝都亲手做面鱼鱼了,自己居然不领情,属实是不识好歹的女孩儿了。
堂内众人都摒住了呼吸,暗暗打量皇帝面色,却见年轻的皇帝竟并未愠怒,反而眼底对文瑾布满怜惜,他可是年纪轻轻就将老文驱逐出京城,以手腕牵制西周、大盈使三国联纵,且将百年望族端木一门架空的城府极深的帝王,暴君在文瑾面前颇有些好脾气。
傅景桁方才抚摸到了文瑾细腻的手腕肌肤,眼睛和心房都温润了,被她怒斥也觉得甜蜜,肯同他讲话就好,他面色怔了怔,再度将她的细腕握在手里,握着这世上唯一同他不是因为利益而纠缠在一起的女子。
软着嗓子道:“好妹妹,是朕来晚了。听说女人都口是心非的。我若走了,又有一百个不是了,又多个把妹妹一个人丢在灵堂的罪名。当真来也不是,走也不是,不做是错,做晚了也错。”
文瑾的眼眶子一下就酸了,他总是在放弃她使她绝望之后,又会真诚地安抚她,她也清楚他的无可奈何,如他也清楚她真的难过,“要么二日前来。要么不来。当下来藕断丝连是什么意思。”
“和你一起给阿奶守灵的意思,以孙女婿的身份。”傅景桁因为堂内人多,不便把她拥在臂弯,只说,“下了祈福祭坛,换了衣裳就来了。小脸别低那么狠,我看看眼睛肿了没有,真不让看看么”
文瑾不说话了,也没有让他看她,她使自己不在他温柔且直击内心的话语里沦陷,她不要继续被他左右情绪了,她要听阿娘的话,自尊自爱,找个平凡的好人嫁了,有个安稳的避风港。
薛相爷打着圆场,“孩子和她阿奶感情深厚,她小时候就在阿奶膝下成长,老人走了,她心情低落,加上方才她二娘和继姐在堂内不知分寸喧嚣,她更不如意,这才出言顶撞您。君上莫怪。”
“不碍事。”傅景桁倒没有生气,对薛相淡淡回复,随即将目光睇向在旁边候着的薛阡、蒋怀州,把情敌轰出去:“你们也外面候着。”
傅景桁在经历江南被蒋行刺,以及蒋联手西宫安排连成令他蒙羞,两件事后,对蒋生出杀意,这股杀意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但他没有即刻动蒋卿,一来事不过三,他习惯给亲近的人三回机会。二来文瑾刚失去祖母,再失去义兄蒋怀州,恐怕小东西承受不住。尤其除去蒋怀州的人是他,他不愿继续激化和文瑾的矛盾,起码不在当下。
薛阡、蒋卿便将手揖在额心,弓身退出堂内,内心里对那个男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那男人脾气不见得多好,也没有在给谁面子。蒋卿睇了眼自小一起成长起来的君上,心中始终有夺妻之恨,三月初七那日,君上霸占了他的准妻子。此仇不共戴天。
傅景桁将一碗面鱼鱼放在老人灵前,随即上了香,他在文瑾身边跪下来,沉声道:“阿奶,桁儿来看您了。两广水患,久久不退,不得抽身早来。好可惜没见到您最后一面。”
说着,便将身子往文瑾身边去倾,此举不经意,文瑾没有设防他突然勾着颈项过来看她面庞,一下就被他看见了她消瘦却娇美的容颜,傅立时就移不开视线了,心中竟怦怦跳了起来,哑声道:“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