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建奴谣言地问题,上次让你回去想,现在有眉目了吗?”
“大人明鉴,属下以为这件事情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说话。免得更加引起别人疑心。”赵慢熊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办法,这种事情越争论越不会有好果子吃,反倒越描越黑。所以赵慢熊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彻底装作没听见、或者摆出一副不屑于辩解的样子。
黄石闻言苦笑了一下:“我又何尝不想啊,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刚从朝中得到的消息,已经有御史弹劾我灭绝人伦了。”
“朝中?御史?弹劾大人灭绝人伦?”
“是地,有御史风闻奏事。要我自辩有没有杀亲大哥、杀妻室。如果有的话,要我自辩杀他们的理由。嘿嘿,建奴的谣言早已经在京师传开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赵慢熊,黄石又是一声冷笑:“如果只是建奴单方面传,那御史还没有什么把握弹劾,但问题是辽东都司府也这么说,那影响可就大了。”
赵慢熊回过了味来,他向黄石身前凑了凑,小声问道:“是袁狗官么?”
“除了袁崇焕这个狗贼,还会有谁?”
这个月初谣言从后金那里产生出来以后,袁崇焕立刻写了封热情洋溢的奏章给朝廷,盛赞黄石几次三番的大义灭亲之举。在奏章里袁崇焕不但立刻认同了黄石的这些“义举”,还绘声绘色地帮忙描述了一番,经过袁崇焕地艺术加工后,后金原本显得有些干巴巴的谣言变得更加活灵活现了。
首先,黄石在开原同自己的汉奸大哥争论、然后大义凛然地把他处死;先用手掐结发妻的脖子、然后再用被子闷死她;还有在柳河如何舌战众人,最后从救命恩人家里杀出了一条血路。黄石的这一番有如传奇的历险记,袁崇焕说的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一般,最后还大赞了一番黄石的“真性情”!
说着说着,黄石就哈哈大笑起来,等全部叙述完毕后他不禁感慨道:“袁崇焕不去做说书先生真是太浪费人才了。”
赵慢熊自然知道黄石和袁崇焕地许多内幕,他也很清楚黄石对袁崇焕地看法。袁崇焕貌似夸赞地话包藏祸心,虽然黄石发笑。但赵慢熊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如果辽东巡抚真如大人所说地,那他真是太无耻了。”
黄石收住了笑容,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牛刀小试罢了。”
或许赵慢熊很聪明,但黄石却比他清楚历史人物的性格,所以黄石对袁崇焕这个人的看法要透彻得多。历史的进程虽然可能不同,但人的个性是不会有什么大变化的,黄石曾把袁崇焕和秦桧比较。风波亭秦桧杀岳王时,他用的“莫须有”罪名虽然无耻至极。但他毕竟还是做不到给岳王扣上“力主议和”地帽子。
而奴酋弘历给汉人竖立的“民族英雄”袁崇焕实在太强大了,他自己阿谀阉党不说,还能把自己干下的丑事硬扣给以一介不染而闻名的毛文龙,硬说毛文龙瞒着天下人(除了他袁崇焕)认魏忠贤做干爹了,还说毛文龙一定在某个不知名的荒岛瞒过天下人的耳目(除了他袁崇焕)给魏忠贤立像了。
所以黄石觉得就“寡廉鲜耻”这四个字而言,就是秦桧秦相爷在袁督师面前也得甘拜下风,因此他两次去陛见天启时,看到袁崇焕在奏章里信口雌黄。事后黄石的感觉并不是“竟然如此”,而是“果然如此”。
黄石收敛起了脸上的嘲讽之色,他沉思着敲了敲桌面,把自己地想法叙述给赵慢熊听:“袁崇焕的这些做法并不会对我构成致命的打击,因为就像我没有证据说我没杀大哥一样。袁崇焕和御史也拿不出证据说我杀了我大哥,我自己的否认远比建奴的谣言有力得多,但关键并不在这里,而在于皇上地看法。”
现在的大明天子是一个厚道的年轻人。对周围的人都很信任,也还没有太多机会见识人心地险恶。天启对养母李选侍、对奶妈客氏、对老师孙承宗、对老仆魏忠贤、对弟弟信王都很好,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大家也都该是这个样。
此外天启也不是心里很有主见的人,随着这些谣言不断传播,天启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正所谓“三人成虎”啊。黄石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位置上坐着的人是朱洪武那种人,那他黄石根本就不担心这些话会对自己不利。因为朱洪武根本不会在乎黄石的私德如何,只要黄石能打胜仗、能被皇帝控制住,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
但天启不是这种冷血的实用主义者,以他的厚道心肠,肯定对黄石的这些行为产生恶感。黄石更深深地怀疑:像天启这种老实孩子,很容易在做决策的时候受到他个人地情绪影响,从而做出不明智的判断。
“现在关键就是皇上,只要皇上相信我做了……不。只要皇上怀疑我可能做了。那皇上对我的信任就大打折扣。”黄石说着就把手一摊,脸上也露出很无奈的表情。黄石不是文臣。不可能得到天下文官的支持,黄石也不打算去逢迎魏忠贤,所以天启的个人好感是黄石压住袁崇焕气焰的最大依靠。
“袁崇焕把握的却是很准啊,大人地优势就在于皇上心目中地地位,所以辽西之战皇上才会支持大人不受文官节制,大人搬走了觉华的库存朝廷也没有追究……嗯,眼下东江镇没有文臣监军,内阁不愿意拨给军饷、粮草,大人如果想挥师辽中还是只能指望皇上地支持。”
“是的。”
“容属下再回去想想,”赵慢熊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属下觉得辽东巡抚的设计没有什么大破绽,属下不敢说准能想出对策。”
“我也觉得没有破绽。你先去想吧,想不出来我也不怪你。”
“遵命。”
天启六年七月十四日,
“建奴那边派来了密使?”黄石问话的时候,两侧的眉毛不由得挑了起来,语气里既有惊讶又有不屑。
“是的。”眼下屋内只有洪安通和黄石两个人,“如何处置来人,还请大人示下。”
这个密使一路翻山越岭,走的都是小路,还自带干粮和饮水,一直绕过了复州,直到北信口才向救火营的巡逻队表露了身份。
“了不起啊。”听过来人的冒险经历后,黄石忍不住称赞了一句,跟着语气里就带上了责备的意思:“从复州到盖州,我记得都有巡逻队的,而且这一路的探查也都是长生岛军情司负责,怎么能让建奴一直摸到了北信口来?”
“肯定有细作带路,如果大人许可,属下一定能撬开这个人的嘴。”
“这倒不用急,先把他带来见我。”黄石打算先去问问赵慢熊,看看他那个“狼人”组织是不是对此有所了解。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