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你的意见不过是图一个虚名。冠儒,没用的,地方上的那些都督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以德服人那是往年子的事,现在谁还跟你讲这些?”
“大总统……”
“冠儒,不用再说了。”袁世凯冷森森的打断了王士珍的话,“开春正月初十是太后的生辰,这件事我交给你负责。另外我也会嘱咐燕荪(梁士诒),让他协同你办好这桩子事。没什么其他话就去吧。”
王士珍听到这里,脸色由激愤转为了惊愕,隆裕太后的生辰往年都是交给内政部负责,他是一个掌兵的老将,八竿子也打不着这茬子上。这只能说明大总统是故意这么吩咐,目的就是要下自己的兵权。
他呆愣了半晌,随后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说道:“大总统真是考虑的周全,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为太后办办生辰了。好的很,好的很。”说完,他提起拐杖,转身迈着大步走了。
袁世凯看着王士珍的背影,直到王士珍走后十分钟,他忽然抓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掷在了地上,光秃秃的脑门阴云密布,就像是一只狂怒之下的秃鹫。
张一麐不敢去叫外面的侍从进来收拾,他连连跑了上来,亲自动手把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拾了起来,放进一边废纸篓。他抽出丝巾擦了擦手,来到袁世凯面前劝说道:“大总统,王老将军的话虽然不合心意,可毕竟也是为了大总统您和咱们北洋着想,何必动怒?”
“公绂,你说,南方都僵持到这种地步,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蒙古、西藏的事?你说吧,这王士珍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袁世凯肥硕的身子颤抖着,他刚才一直极力控制自己,省的让王士珍下不了台。要说这北洋三杰在北洋军中各自有势力,他这个大总统可还指望着这些人匡扶天下呢!
“总统,若是要我说实话,我倒认为广东的战事确实不宜再拖了。”张一麐委婉的说道。
“什么?你什么意思?”袁世凯恶狠狠的瞪了张一麐一眼。
“大总统细想一下,江苏、江西、上海的战事,还有资助陆荣廷和各地海军的支出,这些原本都是计划之内的财政经费。可是广东战事从七月份打到现在,单单军饷粮草的费用已经超过了前面所有的计划,这还不算战后重建和安抚的费用。”张一麐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袁世凯的脸色。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昨天财政部已经送来了详细的报告,洋人借款的头三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其中有两成左右竟然全部消耗在广东战事上。前线那些将军们不知道中央的苦楚,一有什么缺失就一个劲儿向上面催要。大家都知道大总统平定广东心切,所以中间都不敢拖延迟缓,前线要什么上面就给什么。”张一麐继续说道。
“这果然是一个问题。”袁世凯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大半年来前线将军们索要的物资军费,有的合情合理,有的模棱两可,其中是否浑水摸鱼也未可知。尤其是第二镇和第三镇……唉……”说到这里,张一麐觉得自己有些太婆妈了,于是中途腰斩了自己的后半段话。
“说。”袁世凯追问道。
“段总长和冯老将军两个人的矛盾似乎越来越深了。但凡第二镇索要的物资,第三镇不管需要与否,都要争夺同样的规格。反之亦然。如今曹司令的南征军失利,正面战场上只剩下第二镇和第三镇作战,这让段、冯两位大人更是操心不少呀。”张一麐语重心长的说道。
袁世凯明白张一麐所谓“操心不少”的意思,他脸色更加不好看,北洋这个班子还没把中央政府坐稳就开始闹矛盾,这比在广东打败仗更为可怕。他不能让这种裂痕越扩越大,北洋派只有团结一致才能谋取最大利益,一旦分裂那就意味着消亡的日子不远了。
“明天发电报让芝泉和华甫来北边,我要跟他们好好谈一谈。”他果断的吩咐道。
“大总统,其实我的意思是广东的战事……”张一麐想要把话题扯回自己的本意上来。
“广东的战事我自有分寸,你不懂军国大事,这方面不要插嘴。”袁世凯心情很烦,他现在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对广东战事的评足论手。
“是,是。”张一麐叹了一口气,连连的承应下来。
他无可奈何,大总统习惯独断,连王士珍都劝说不动,自己又能怎么样?他有一种强烈失望的感触,如果广东战事再不能取得进展,北洋派的前景势必让人堪忧。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摆在大总统面前明明还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