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童心的母亲),命运这个东西,我们抵抗不了,也不知道谁会先走。他们找上我了,这回换你要活下来,对你的亏欠我无法弥补,你和童心好好的。”
看完信,屋子里陷入久久的沉默,童心努力憋着眼泪,鼻腔里低低地吸气。
陈亚伦把信上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二十几遍,信息实在太少,他只能总结出几个要点。
第一,纳维亚边国出现了某种变故,以童心父亲的角度来看,这个国家没救了,离开这里是重中之重。
第二,童心父亲对自己的妻子有愧,但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这么对,导致缺乏关照和爱护。
第三,从‘这回换你要活下来’这话中,看出原本会死的是童心母亲,现在才变更成了童心父亲。
童心轻轻地站起来,坐在跟陈亚伦同一张床上,他轻轻地靠在陈亚伦的肩上。
陈亚伦只觉得大腿上一沉,低头看见一个大皮包压在自己的腿上。
“伦哥,这笔钱给你。”
陈亚伦惊讶不已:“那怎么可以!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钱,是你和你妈妈的路费!”
童心耷拉着小脑袋,在床边晃着双腿:“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国家。”
这话是事实,纳维亚边国十分闭塞,不与任何国家来往,这个国家也没有任何去往他国的客运长途、飞机、火车之类交通方式。
纳维亚边国外面是无穷无尽的荒漠黄沙,擅自出国别说被边境关卡阻拦,过了关卡私自进入荒漠也是死路一条。
“伦哥,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就信任你。”童心的眼瞳清亮如水,像是倒映在夜空中的河水,点缀着繁星满目,“现在,我还是信任你。”
童心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害怕被拒绝,缩着脑袋,满脸通红。
陈亚伦释然一笑,稍加用力地抓了抓他蓬松的小脑袋。
“傻瓜,你出80万支持我,我说什么都不会骗你。”
陈亚伦将钱放在一旁,给童心披上一条保温的毯子。
他郑重地望着童心的眼睛说:“我手里没有任何企业,但你投资了,就算作是我个人的大股东,以后我绝对对你负责的。”
童心眼睛里又亮了几分,他用力撇过头去,甩下两滴滚烫的泪水。
“我想睡觉了。”
“睡吧。”
陈亚伦带门出去,轻轻熄灭了灯,童心裹着毛毯,很快就呼呼地睡去。
“这孩子,有点懂事过头了。”陈亚伦看了一眼室内,下了楼,到回收站空旷的地方去。
他本来还有几分困意,如今反倒清醒了不少,他从门口岗亭领来今天晚上从市场买来的白板和螺丝件,开始着手组装起来,正好明天一早就能派上用场。
他一边安装一边又回想起童心刚才的眼神,这个孩子的心思非常纯正,哪怕父亲可能不在了,他的第一想法也不是复仇,而是听从父亲的遗言,带母亲离开这个国家。
“纳维亚边国,真的没有希望了吗?”陈亚伦看向无尽夜色,喃喃自语:“老爹,你也是为这个原因离开的吗?”
陈亚伦花了半个小时组装完白板,摆放在大门口的位置。
此时远处的天空蒙蒙发亮,他从垃圾堆里随意找来一块空心砖,盖着数层蛇皮袋作为被子,找个地方一趟就睡下了。
意识朦胧间,他又做起了那个梦。
他浮在水面上,四肢无力如同水草,又像是河岸边的藤蔓缠绕住了他。
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声音、光线、触觉都在缓慢剥离,就连心脏都钻出他的胸口要离他而去。
水淹过他的口鼻,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识归入黑暗如墨的深渊。
啪。
啪啪。
“醒醒,大哥,醒醒!”
陈亚伦睁开眼睛,正对上阳光刺入眼眸,他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见阳光底下马威的那张脸。
“好家伙,你搁这睡觉?我发现你真的挺有自虐精神。”马威对陈亚伦心服口服。
陈亚伦坐起来,天色发亮,几名赶早的老拾荒者正在满垃圾山找宝贝。
“你要的石头给你带过来了,还有角磨机,别问剩多少钱,问就是没剩。”马威双手插兜,一脸威风。
“你小子又欠揍了是吧?”陈亚伦揉揉拳头。
马威骤然变脸,嬉皮笑脸道:“大哥,我流民兄弟最近跟着你是啥活都干,留点辛苦费吧。”
“给他们可以,给你不行,剩多少给我拿过来!”陈亚伦伸手。
马威摸了半天口袋,掏出200纳币来。
“多拿点!”
马威又摸出500纳币。
陈亚伦来了脾气,直接从马威口袋里掏。
马威顿时像个被欺负的小娘子叫起来:“不能再拿了,不能再拿了!哪有欠钱的抢讨债的啊?”
陈亚伦最后拿走了2000纳币,塞进自己的口袋。
马威怨气满满地盯着陈亚伦:“你才是真无赖啊!”
“你才知道啊?”
陈亚伦露出无耻的笑容,牙齿颗颗白皙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