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北一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唐绍仪感到有些奇怪。
“可是,明天沙俄政府就会通过驻巴黎外交全权代表向和会有关方面提交中亚问题提案了,而目前根据巴黎和会与会各方对塔什干战斗的反应来看,表面上是中国、英国各打五十大板,但是实际上,控制和会的是欧洲各国,届时,关于中亚问题的专门委员会肯定会通过对我方不利的决议。不知总统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能怎么应对?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此次中英武装冲突,表面上看是中亚问题,可是实际上,这关系到整个世界的现行秩序,中国现在绝对不能后退,只要这个时候后退哪怕一步,以后,恐怕要退更多步,那么,我们好不容易利用欧洲混乱局面取得的战略优势就会迅速消失,这种时候,中枢绝不会做出任何妥协,英国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大不了再来一场中英战争!大不了,老子跟苏维埃联手!”
赵北拍案而起,情绪稍显激动,唐绍仪很少看到赵北这么失态,而且见此情景,他也知道,现在已不可能弥合双方的分歧了,他只能服从赵北的命令,或者选择辞职,但是现在辞职只会给人恶劣印象,所以,说到底,唐绍仪也只能跟着赵大总统走到底了。
“跟苏维埃联手?总统千万慎重!这是引狼入室,万万不可。”
唐绍仪急忙打断了总统先生的情绪发泄,不过他也再一次认识到了“远东狂人”那看似“癫狂”的一面,或许,正是这种狂放不羁才使这位军政强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压服所有的国内对手,而在国际事务上,这种狂放不羁似乎也能正面冲击国际现行秩序。
“唐总长,我把你当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上次,苏俄方面派人跟外务部磋商两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事情,那位全权代表在与我进行秘密会谈的时候曾向我建议,两国联手共同赤化欧洲和亚洲,彻底打翻国际旧秩序,由此可见,苏俄方面也是非常愿意与我国联手的,只不过当时我不看好苏俄军队的战斗力,所以并未答应,不过现在,通过这场俄国内战,我们已经看到了,用主义武装头脑的苏俄红军是一支全新的军队,这就好比是当年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法兰西共和国军队一样,他们是为了信仰去战斗,这样的军队狂热而且富于进取精神,和这样的军队作战,就是在和狂热分子作战,试问,谁能保证在精神上击败他们呢?至少,在他们的信仰消失之前,这样的军队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说到这里,赵北看了眼唐绍仪,见他眉头紧锁,不知在琢磨什么,于是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我这个人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我对人性有充分的认识,我不赞同苏俄方面过于理想主义的主张,我只是希望能够利用他们帮助我们取得战略优势,所谓‘联合’之类的说法,不过是最后的手段,如果英国愿意就此找个台阶走下去,我也不会继续在中亚问题上跟英国进行直接对抗,我知道英国的实力,也清楚中国的实力,现在确实不是完全改写世界旧秩序的最好时机,我们还必须耐心的等待一段时间,相信我,一旦世界再次发生剧烈变化,那个时候,就是中国改写世界旧秩序的最好时机,届时,世界的游戏规则将由我们制订。”
听了赵北这话,唐绍仪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于是问了一句。
“总统意思,是否是让外务部继续与英国接触?不知总统是否愿意做出一些让步呢?”
“在战略上让步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先释放那些英军战俘,以示我国谈判的诚意。其实,我的底线就是阿姆河,阿姆河以南地区我不插手,但是以北地区英国也绝对不能插手,这就是我的底线,也是中枢的底线,在与英国方面接触时,你们务必把握好这一点。”
赵北说完,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以前的战略是吞并整个中亚地区的,但是现在看来,英国方面对此太过敏感,那么,他也只好就坡下驴,而且,中亚地区的形势现在相当混乱,各方势力都在那里角逐,甚至连阿富汗的部族势力也打算蹚一蹚这浑水,现在确实有必要迅速结束那里的混乱局面,不然的话,移民工作和工农业开发工作就无法顺利进行,那么国内的经济压力也会更大,社会的稳定也会受到影响。
赵北不怕打仗,他只担心英国政府发疯,以英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一旦英国全力以赴对付中国,那么中国将不得不面对一个艰难的国际环境,而让英国政府保持冷静的前提似乎在于赵北能不能做出姿态,缓和目前的紧张局面。
打,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让英国政府意识到中国立场的强硬,同时又要掌握好一个度,在目前的游戏规则下尽可能的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我明白了,我立刻叫人去办。不过,关于巴黎和会的提案问题,又该如何措置呢?”唐绍仪又问。
“不必担心,我会叫顾维钧他们想办法将这份沙俄提案拖延几天时间,而在此之前,沙俄政府那边的局面说不定会有所变动,亲英派或许会再次失势,亲华派将完全掌握主动。”
赵北说得很肯定,这让唐绍仪心中很是忐忑,因为他知道,这位“狂人总统”或许又会采取什么非常手段了,事实一再证明,每当正面无法突破困局时,这位军政强人就会采取迂回战术,而且手段往往出人意料,至于结局,却也常常让人惊讶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