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熊成基一样,唐绍仪也对宪政很感兴趣,熊成基考察宪政的那些游记和散文唐绍仪也多少读过一些,比较赞同熊成基的某些看法,不过对于这个有些理想主义的革命者,唐绍仪也并不十分赞同他的选择,在唐绍仪看来,熊成基“自愿”出国考察并非是出于本心,如果他能够主动向赵北寻求妥协的话,那么他的才干也不会浪费在考察南美各国宪政事业上,而现在,中国最需要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而是实干家,以及实干主义。
出于同情,但更是出于求才若渴的目的,唐绍仪通过杨王鹏给熊成基转去了一封私人信件,在那封信件里,唐绍仪劝说熊成基回国效力,就算不为赵北扛活,至少也可以像杨王鹏一样为中国的教育事业贡献力量。
唐绍仪的这封信多少打动了熊成基,于是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熊成基还是决定回国看看,并且立刻行动,从阿根廷坐船往中国赶,不过在路过檀香山的时候,熊成基却在港口碰见了同盟会的那位孙先生,虽然当初因为陶成章遇刺案熊成基对同盟会多少有些意见,可是毕竟孙先生是一位著名的革命活动家,因此,熊成基就与那位孙先生做了番深谈,并因此改变了主意,暂时不回国了,就在檀香山住了下来,与那位孙先生探讨宪政治国的道路。
“中山先生竟然也在檀香山,我还以为他在南洋呢。”
看完了信,唐绍仪将信瓤装回信封,然后还给了杨王鹏,由于在宪政的看法上唐绍仪与杨王鹏的观点较为接近,因此,两人也算是谈得来的忘年交。
不过既然事情已涉及到了同盟会和那位孙先生,那么唐绍仪就有必要谨慎从事了,毕竟,他也很清楚,在宪政和训政的问题上,现在同盟会与那位赵大总统不怎么对付,孙先生反对赵大总统的训政,但是赵大总统也坚持认为对方是在无理取闹,而且是贼喊捉贼,完全是立场决定观点,换了对方做总统,只怕也是要搞训政的。
杨王鹏并未意识到唐绍仪有意置身事外,而是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自从半年前,英国海峡殖民当局宣布取缔马来亚的一切华人政治组织之后,当地的同盟会就无法活动了,孙先生也被迫带着一些追随者去了檀香山。看熊味根的信里意思,他最近准备跟着孙先生一起去一趟苏门达腊,他也邀我一起去南洋走走,今天我过来跟少川兄说话,也是来向少川兄辞行的,过几天安排妥当之后,我就坐火车去广州,然后从那里上船,直航苏门达腊,与熊味根聚一聚,说说这两年国内的变化。”
“哦?你要去南洋?……去去也好,破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多到外国走走,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唐绍仪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并未反对杨王鹏的行动,虽然他也明白,杨王鹏这么干多少有些冒险,毕竟,他的政治生命完全掌握在赵大总统的手里,如果与同盟会过于接近的话,只怕对他将来的仕途发展没有好处,但是这话又说回来,杨王鹏现在依旧在官场里吃闲饭,这多少也能看出他在赵大总统心中的分量,这位前群治学社、奋进会的首脑人物,现在恐怕只是总统先生眼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或许,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杨王鹏才会决定去南洋散散心。
唐绍仪与杨王鹏又在办公室里稍坐片刻,谈了点工作上的事务,然后杨王鹏起身告辞,唐绍仪将他送出办公室,然后自去会议室主持会议。
会议到下班之后才结束,唐绍仪此时已是身心疲惫,正准备下班回家休息时,一封紧急电报从电报室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电报是中国驻彼得格勒大使馆拍来的,拍报人正是中国驻俄大使施肇基。
“今日上午,俄国临时政府紧急约见,要求我国中枢政府立即撤除对俄国沙皇政府之外交承认。另,英国、法国已准备给予俄国临时政府外交承认,据说俄国临时政府已经向两国大使表态,准备继续与德国进行战争,而英国、法国政府似已准备放弃对俄国沙皇政府之外交承认。”
这封电报的内容多少让唐绍仪有些吃惊,他原以为英国和法国政府会继续观望一段时间的,但是现在看来,两国政府似乎对于俄国沙皇政权已失去了信心,转而支持俄国临时政府,这似乎也能从一个侧面证明欧洲西线战场形势的危急。
现在,中国也许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支持俄国沙皇政府,要么支持俄国临时政府,继续在对俄政策上采取“模糊立场”似乎已行不通了。
但是,改变外交政策不是外务部可以决定的,必须请总统定夺。
于是,一封电报立刻从外务部电报室拍发出去,直达总统行辕。
半个小时后,总统的回电就送到了唐绍仪的办公桌上。
“请外务部草拟一份政府公报,就俄国局势申明我国中枢目前之立场,即:在俄国革命所造成的动荡局势稳定下来之前,我国不会承认任何单方面宣布代表俄国人民之利益的政府,只有当俄国局势稳定之后,我国政府才会就外交承认问题与俄方进行磋商,一切行动比照当年我国‘戊申革命’之后俄国之行动。如果俄方任何一方政府驱逐我国驻俄之外交人员,则我国必定采取坚决反击措施,哪一方采取单方面驱逐行动,则我方将支持与之对立之政权实体。”
总统的回电立场明确,唐绍仪立刻明白过来,说到底,这还是“模糊立场”,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再去一封电报,劝总统“谨慎”,但是现在,由于对总统战略眼光的信任,唐绍仪决定就照总统的指示办理,对俄外交持“模糊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