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西泽公雄赶到,外相加藤高明也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直到这时,西泽公雄才明白过来,要见他的不是加藤高明,而是这帮元老,这帮元老叫他过来,根本不是询问他关于今后日本战略发展方向建议的,而是来听他讲故事的。
要询问与那位中国的“狂人总统”打交道时的感觉,西泽公雄确实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当年,那位总统还是叛军首领的时候,西泽公雄就与他打过交道,而且第一次打交道就吃了亏,使日本政府吞并汉冶萍公司的图谋落空,也正因此,西泽公雄被召回国,并遭到了上司的严厉训斥,从那之后,他与那位“狂人总统”之间的矛盾就无法化解了。
西泽公雄不仅在随后策划了对“狂人总统”的刺杀行动,而且还因为那次刺杀行动而身陷囹圄,如果要问他对那位“狂人总统”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西泽公雄的回答肯定是“不可捉摸”。
是的,不可捉摸,谁也抓不准那位“狂人总统”的心思,有的时候,他看上去格外的冲动,行事似乎不顾一切,而有的时候,他看上去又格外的克制,就算是把刀架在他鼻子尖上,他也未必会眨一下眼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在我看来,那位总统先生是一个做事非常有分寸的人,他并不是狂,他的‘狂’其实只是装出来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到准备充分之时,他绝不会动手,而一旦准备充分,他就会立刻扑过去,将对手撕成碎片。”
西泽公雄整理了一下思路,首先给那位“狂人总统”一个全面的评价,这不仅是他与那位总统打交道的直接经验,而且也是这场中日战争中给日本的教训,过去,西泽公雄一度认为那位总统是个哗众取宠的家伙,之所以能够入主中枢,完全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但是现在,西泽公雄已完全纠正了以前的错误看法。
接下去,西泽公雄将他在中国获得的经验和教训向这班日本政界大佬仔细介绍,为了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他讲得非常仔细,具体到了每一个细节。
这班日本政界大佬都在认真的听着,不时问一些看上去十分可笑的问题,但是西泽公雄都一一认真回答了,至于他所无法回答的问题,他也尽量从传闻中去寻找答案,至于准确不准确,却不是他现在所关心的了。
一个小时之后,西泽公雄被人送出办公室,他并不清楚他说的那些话对于日本政府的决策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无论日本政府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这主动权现在已完全掌握在中国人手里,除非日本政府真的打算像某些愤怒的国民呐喊的那样实施“举国玉碎”战略,当了兜裆布跟中国拼到底。
走出国会议事堂之后,西泽公雄注意到,那辆原本停在国会议事堂前的英国大使馆的外交马车依然停在那里,英国驻日大使先生或许仍在国会的某个地方呆着,至于他会与什么人见面,以及见面之后交谈的内容是什么,西泽公雄却是无法揣测了。
西泽公雄谢绝了日本海军少佐用马车送他返回旅馆的建议,而是徒步走到日比谷公园,想听一听那些集会的国民到底有什么高见。
不过等西泽公雄走进公园之后,他看见的却是一帮群情汹汹的暴民,这些愤怒的日本国民挥舞着标语,喊着口号,冲出了公园,突破日本警察和陆军士兵的防线,沿着大道扑向政友会本部,将政友会本部完全捣毁,并顺带着点燃了通讯社,将这次声讨无能政客和军阀的集会变成了一场真正的暴乱。
西泽公雄慌慌张张躲回了国会,并一直呆到东京戒严令下达,而在他离开国会之后不久,就在当天下午,在野党向国会提出追究政府责任决议案,但是却被政友会控制的国会否决。
次日,在野党再次向国会提出决议案,要求对内阁进行弹劾,但是也遭到了国会的否决,不过随后,这个决议案被提交给贵族院,由山县有朋控制的贵族院审议了这一决议案,虽然没有立即表态,但是却将这一决议案呈送天皇御览,至此,日本两派政治集团的斗争达到了白热化阶段,眼看就要摊牌,但是从旅顺拍来的一封加急电报暂时使两派政治集团停止了内讧。
中国军队当天已经对旅顺实施了总攻,在旅顺指挥日军作战的最高军事长官“关东都督”福岛安正拍回电报,将此消息告之日本军部和政府,之后,日本政府与旅顺日军的电报联系就完全断绝了。
面对危局,日本国会以微弱多数通过决议,宣布在前线实现单方面停火,并通过美国、英国政府向中国方面转达“对和平之向往”,与此同时,正式派遣和谈代表团前往菲律宾马尼拉,准备与中国和谈代表团进行和平谈判,以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