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现在南洋那边的朝鲜侨民闹腾得厉害,由于朝鲜目前的地位未定,所以这交涉起来就很是麻烦,虽然目前可以由中国代为与英国交涉,可是朝鲜侨民要求朝鲜独立,这不,总统就叫你们外务部帮忙想想办法。”
“地位未定?”
颜惠庆淡淡一笑,他很清楚那位总统先生在琢磨什么,实际上,那个所谓的“高丽独立国”的成立本来就是总统策划的,而在其中,外务部也参与其事,为总统提供相关的法律咨询,并协助那帮朝鲜独立派组建一个外交部门,不过当时,那个外交部门的负责人可不是眼前这位申桂直。
所谓“朝鲜地位未定”论其实就是总统先生的主张,他不承认朝鲜是日本的殖民地,坚持要将这一点写进中日和谈纪要,而英国公使对于这一点却非常的不赞同,日本政府更是坚决反对这一论调,也正因此,中日之间的和谈迟迟不能举行。
“这是总统先生的手令,你收下,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陈铁山说走就走,拿出总统的手令,然后就迅速离开了外务部。
拿着总统的那份手令,颜惠庆拧着眉头琢磨了半天。
如果与这个“高丽独立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无疑就是在告诉日本人,中国中枢政府不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殖民统治,在中国中枢政府看来,朝鲜依然是一个独立国家,即使无法实现国家真正的独立,那么也可以在中国境内组建流亡政府,其政府成员可以公开在中国境内活动。
这个事情有些棘手,一边,中枢催促着尽快展开对日和谈,另一边,中枢又叫外务部协商与朝鲜独立派建立外交关系的事情,这两件事可不能凑到一起办,只能先办其中一件,而在颜惠庆看来,第一件事是目前最要紧的。
但是第二件事也是总统亲自吩咐下来的,颜惠庆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推委,于是琢磨来琢磨去,他决定还是跟总统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先把建交的事情拖一拖,等中日和谈开始进行之后,再协商也不迟。
于是颜惠庆摇电话去侍从室,一问,总统压根就不在总统府,去了哪里?南苑。
再一问那位申桂直,他却不是从总统那边过来的,实际上他是从上海过来的,至于那份总统手令,却是前几天得到的。
颜惠庆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领着这位“高丽独立国外务总长”去一趟南苑,仔细问问总统,看看总统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不过没等他的轿车发动,一辆打着英国公使馆徽记的外交马车就驶进了外务部大门,等车停稳,车上走下一人,正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
颜惠庆急忙下了车,吩咐司机先拉着那位“高丽独立国外务总长”去南苑,而他本人则匆匆走回办公室。
不多时,英国公使跟着一名外交秘书走进颜惠庆的办公室。
“颜先生,今天我过来是奉了英国政府的命令,主要是就新加坡华人社团的不理智行动向贵国提出交涉,希望贵国政府能够劝说新加坡华人社团,结束与英国殖民当局的对抗,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
颜惠庆一愣,仔细询问,这才弄清楚事情原委,却原来是因为新加坡的华人社团掀起了一场罢市、罢工的“非暴力不合作反英运动”,整个新加坡港已变成了一座死港。
颜惠庆没急着分辩,这事得找总统先问个明白,以免触了霉头,对于总统的民族主义立场,颜惠庆是深有体会的,他不会蠢到在这件事情上站到什么“国际秩序”上去。
交涉完毕,朱尔典倒是与颜惠庆攀谈起来,工作归工作,交情归交情,朱尔典在华多年,当然知道,中国的官场文化与英国官场文化的差异所在,在这个国家,人情往往非常重要,伍廷芳退休了,那么,这就非常有必要与新任外务总长套套交情了。
不过没等朱尔典与颜惠庆谈到晚上的应酬活动,一名英国公使馆的外交秘书匆匆走进办公室,在朱尔典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朱尔典脸色大变,急忙站起,收起了原来的那副笑容,板着脸对颜惠庆说了一段话。
“颜先生,非常遗憾。就在刚才,公使馆接到英国外交大臣的电报,外交大臣授权我向贵国中枢政府提出严正交涉,并要求我面见总统,就贵国两艘远洋袭击舰出现在新加坡近海一事向总统先生问个明白!如果总统先生的回答不能令英国政府满意的话,英国政府将不得不重新考虑在远东的立场。”
一听英国公使这话,颜惠庆脸色也是一变。
“总统啊总统,您老人家到底在策划什么买卖呢?”
颜惠庆心里琢磨着,但是琢磨不透,他突然觉得他的这个“外务总长”的位子恐怕坐不稳。
可是现在颜惠庆考虑不了那么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拉着这位英国公使先生去南苑,好歹让英国人弄明白,中国的总统先生从来就没有打算与英国作战,中国军舰出现在新加坡近海,这肯定是一个误会。